阿巴旺吉的唇边隐隐露出与天色一样不明朗的笑,没有再出言调戏丹吉措脸上那两块红扑扑的胭脂膏子。
大总管就喜欢看丹吉措脸红的样子。
这年纪轻轻的男伢,虽说看起来身子细软羸弱,骨子里却又带着qiang烈的固执和骄傲,从不轻易妥协,甚至不惧怕永宁大总管的威风。丹吉措从来就没有像别的责卡和俾子那样,每一回见到大总管就乖乖地退到路边的地沟里,把平整的大路让出来;他也从不低声下气地称呼男人为&1dquo;阿匹”。
这男伢总是悄无动响,不爱言语讲话,像是水塘边一只遗世独立的丹顶鹤,跷脚静静地立在那里。你若是不敲打他,他也绝不会搭理你。
男人缓缓地划动木桨,向岸边靠过去。
护卫来旺带着几个人围起在湖边,急慌慌地等候。
&1dquo;阿匹,阿匹,出事了,出大事了!”
&1dquo;叫唤个啥?啥事?”
来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凑近阿巴旺吉的耳朵,压低了声音:&1dquo;胡三pao带着大队人马来了,已经过了葫芦桥,就堵在坝子口了&he11ip;&he11ip;”
男人从牙fèng子里豁出一句不屑:&1dquo;哼,老子以为啥叫大事。落了水的huang鼠1ang还敢蹿出来咬人!”
大总管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叮嘱:&1dquo;丹吉措,累了就回去歇一歇&he11ip;&he11ip;莫要到处乱跑,我回头还有话要问你!”
麦huang的暮色被缓缓地收割进天的尽头。
丹吉措失魂落魄地从永宁坝子里一道土石小路上飘过,单薄伶仃的身子像栽的一棵小云杉的影子。
他踱过灰砖石铺成的皮匠街,绕过那一株枝叶茂密的棠梨树。店铺都已打烊,摆皮货摊的手工匠人赶起骡马,回转村庄。
没有家了。
回不去家了。
眼前的摩梭村寨,一街一树,一片片错落有致的木楞村屋,本已相当熟悉,如今忽然变得如此陌生,让他不知何去何从。
迈过街拐角的一道yīn影,暗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手指像是一道道铁箍子,狠狠地箍住丹吉措的胳膊,将他一把扽进了灯影昏暗的小径。
丹吉措惊讶地扭过头,映入眼眸的是土司堡里照过面的大巫肯布的面孔。
他未及张口,就被对方捂住了嘴巴,勒住脖颈,拖了十几米,按在墙角。
肯布的两眼泛出幽幽的紫色光芒,用手指蹭了蹭丹吉措的下巴:&1dquo;呵呵呵呵,白嫩嫩的一只红嘴小画眉,本巫应当如何招呼你,才对得起你这一身细皮白rou?”
丹吉措惊恐地望着对方,挣不脱被卡住的脖颈。
&1dquo;呵呵,呵呵呵,你的身子,不用来养蛊真是太糟践了,糟践了我种出的肥肥白白的蛊虫&he11ip;&he11ip;小画眉,你要不要尝一尝&he11ip;&he11ip;”
大巫的手指嵌进丹吉措颈子间的软骨,疼得他张开嘴来拼命吸气。另一只枯枝朽木般的手掌,飞快地一转,&1dquo;啪”,将什么东西拍进了他的嘴巴。
&1dquo;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1dquo;唷呵呵,别怕,本巫可舍不得伤你的xing命,呵呵呵呵&he11ip;&he11ip;你吞下的是&1squo;噬魂蛊’。蛊虫会啃食你的三魂七魄,让你乖乖地听从你的主人吩咐&he11ip;&he11ip;”
永宁坝子的大寨门口,火把jiao映,两支人马虎视眈眈。火枪和刀刃上闪烁出刺目的铜色。
德钦马匪的队伍里,正中马匹之上坐着一扇宽厚如门板的彪悍身躯,光头锃亮;一双红通通的眼,目眦流淌出一腔愤恨,高声吼道:&1dquo;阿巴旺吉,你出来!你敢不敢出来见老子!”
摩梭人的马帮队伍人头攒动,人马像是chao水被一道土岭劈成了两半,缓缓地像两侧褪去。从马队中踱出一匹高壮的马儿。永宁大总管用他的一双长筒皮靴靴头,轻轻磕动马的肋腹。
&1dquo;呵,胡三pao,你也敢来永宁!”
&1dquo;阿巴旺吉,哼,俺也不与你废话,你知道俺为啥子来!俺手下那三个伙计丢了xing命,你怎么说?!”
&1dquo;哼,三个1ang崽子劫老子的道,老子也没让他仨人死得太难受!”
&1dquo;你!&he11ip;&he11ip;你趁着俺不在藏边的时候破俺的德钦马道,算什么东西?!”
&1dquo;你手下养的小崽子不懂规矩,老子教教他们道上的规矩!”
&1dquo;你放屁!俺胡三pao的马匪吃的就是这一条茶马古道!你过了俺的道,就给爷爷们留下拜道的银子票子!”
&1dquo;老子的马帮从来都是想走哪条道就走哪条道,这云滇高原哪个不识得我阿巴旺吉的红缨马队?!老子混马帮的时候,你胡三pao在你娘的裤裆里还没爬出来呢!”
&1dquo;老子的老子gan这票马匪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没被你爹cao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