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合计着要不要就此放掉这伙人,收兵回营。海雅对此保持沉默。路天觉得小黑猿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旦那两具马瓦赫野人的尸首在市面上露面,引起轰动,会给隐匿在雨林中的原始部落造成怎样的冲击。到时马瓦赫的王凭借一己之力怎么保得住座下的臣民?他的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子民,恐怕很快就会落得毛里求斯渡渡鸟或是北美旅鸽一样的悲惨下场。这小笨蛋接触过的文明人样本太单一了。路天在心里斗争了一番,最终想起那个不眠的夜晚,海雅伏在梅的身体上抽搐哭泣的情景。他不想再一次看到海雅痛苦地流泪。小男人埋藏心底的某种天然的保护欲油然而生;那感觉就好像是,这只小流氓已经是咱的老婆,出门在外得护着。哪一只坏蛋敢欺负了心爱的小海雅,绝对不能饶了他!偷猎者的船队最终在途径黑河上游某一处支流的时候,遭遇了灭顶之灾。湍急的河道三岔口处,本来很舒缓的河水在瞬息之间突然泛滥,从支流中奔涌而出。河水中仿佛隐藏了千军万马,凶猛的水势壁立成高耸的浪头,拍向木筏船。用铁皮箍紧的结实的浮筏,抵挡不住水舌的猛烈抽打,铁钉崩开,木桩拖散,木筏肢解破裂。力量强悍的马瓦赫巨人们从林子里搬出巨石,堵住了支流的水势,等到船队濒临岔口,再突然挪石放水。当然,这看起来相当阴险的主意是路天想出来的。饥饿的食人鲳在水底坐等鲜美的食物,一群一群凶猛的鱼围扑上来,将活人连同红毛巨人的尸首,一齐撕成了碎片,葬入河底……海雅蹲在树梢,呆怔怔地望着那些在河水中挣扎嚎叫的倒霉蛋,神情间一片茫然。小黑猿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如此残酷的复仇手段。路天心里涌出某种恻隐。他原本已经习惯了在大洋上随性杀伐,睚眦必报,只是自从莫名其妙地栽进这片林子,遇见了海雅,与这只头脑单纯的小笨蛋在一起待得久了,自己似乎也变得缓慢迟钝,对待敌人竟然还会思考要不要手软心软,放对方一条生路之类无聊的议题。路天在黑沼泽地里淘到一兜子的鳄鱼蛋。繁殖季节被入侵者惊动的鳄群,跑掉就不会再回来,这个季节产下的蛋,就全部成为没有爸爸妈妈的孤儿蛋。南瓜酋长毫不客气地分走了一半数量的蛋。鳄鱼蛋是土著人最喜欢的食物,只是平时得来不易。他们在篝火上架起一只大陶锅,用沸水将蛋煮熟,再切开享用。路天也吃了几只蛋聊以果腹,却食不甘味。看着剩下的一兜子鳄鱼蛋,突然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不想就这么吃掉它们……想要把这些蛋给孵出来!于是,那天晚上,路天怀里抱着一兜子的鳄鱼蛋睡觉,用自己胸膛的温度来孵蛋。海雅拗不过这只莫名其妙的小白猿,于是只能从身后抱住他,把小白猿的身子包裹起来,包得也像一枚白嫩嫩的蛋。路天是把凯门鳄都当成母鸡了,以为鳄鱼是用体温孵蛋的。事实上,人家凯门鳄比他聪明多了。有一些鳄妈是直接将蛋曝露在有光线照射到的沼泽中,用自然温度来孵卵;另有一些鳄妈是把蛋埋进黑河两岸的腐烂树叶层中,依靠枯枝烂叶被自然分解腐败时产生的汩汩热量,替她们孵卵。路天连续好几天抱着蛋睡觉,像一只勤勤恳恳的母鸡。蛋竟然真的被小白猿给孵出来了!一只一只脆生生的蛋壳从内部被击破,敲碎,爬出一条条小小的鳄鱼来。鳄鱼宝宝们睁开懵懵懂懂的眼,不安地四处爬动。路天十分地得意,用手指头调戏这些牙齿和爪子还没有长齐全的小鳄鱼。他依依不舍地把孵化出的小鳄鱼一条一条放到河水中,希望它们即使没有妈妈的照顾,也能逃过天敌的猎食,顺顺当当地成长。南瓜酋长笑眯眯地在一旁围观,说:&ldo;你孵出来的鳄鱼,全是公的,公的!&rdo;路天不解:&ldo;为什么都是公的?&rdo;受精卵按照抛硬币的概率,难道不是一半公的,一半母的?南瓜酋长摆出一副经验丰富、知识渊博的面孔,哼道:&ldo;小兄弟,你的温度太高了!你孵出来的,全部都是公的!&rdo;小路少爷完全没有经验。他不知道人家凯门鳄下的蛋,性别可并不是在娘胎里就决定好的,而是根据孵化时的温度,三十二度以下孵出来就是小母鳄,过了三十二度,孵化出的就是小公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