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舟毕竟不是大船,只在方寸之间,没有躲闪腾挪的余地。跃出水面的食人鱼,用锋利的牙齿啃咬它们能咬到的任何物件。有一只鱼儿跳得最高,一口咬上路天的后背,他在痛叫中甩脱了那一只,很快又有另一只啃上了他的大腿。
孤军奋战的路天是双拳难敌一群不要脸的鱼。越来越多的鱼儿嘴里沾染了他的血,血水的浓腥味道吸引了更多的鱼,兴奋地张开利口,聚集在水面。河水被搅动出漩涡,独木舟在河中打转转,大群的鱼儿狠命用脊背拱动小船的龙骨。
船翻了。
路天惊恐万状地惨叫,掉进了水中。
食人鲳在涨水的季节,会成群结队自上游顺流而下,沿途进行群体jiao配,最终聚集在黑河的河口处产卵,孵化后的小鱼结群逆流而上,等来年成熟后,再溯流回到河口,如此往复跋涉,乐此不疲。
路天的运气很糟糕,恰好撞上了一大群刚刚jiao配不久,jīng神亢奋又急待补充给养的饥饿的鱼。
他拼命与激流搏斗,向岸边游去。可是水xing再好,也拼不过鱼儿的度。猛扑而上的群鱼在转瞬间将他团团围住,撕咬他身上的皮肤。
路天在极度恐慌之中,心头闪过一丝绝望:他完蛋了,今天要被食人鲳生吞活吃掉了。
他想要喊叫,想要向海雅呼救,叫声卡在喉咙口,喊不出来。刚刚才与小黑猿硬生生地分别,眼睁睁看着海雅伤心yù绝地离去,现如今真是没有脸面再叫唤对方来救自己。更何况海雅已经离开,也许这时候已经回到马瓦赫的部落,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追随着小白猿伙伴的身影,每每在危难关头,神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路天徒劳地在水中挣扎,被鱼群卷裹着冲进急流。绝望之际,脑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枝叶窸窣的响动。一条黑影在眼角余光中闪动,窜上一根横在河面上空七八米高的榕树枝条,甩下长藤。
站在枝头的海雅,胸膛里出凄厉的怒号,吼声震碎水面的波光,鱼群不安地攒动。
路天一把接住了救命的稻糙,拽住长藤跃出水面。鱼群不甘心到嘴的美味就这么逃脱,紧跟着奋力跳跃,啃咬小白猿嫩生生的皮rou,咬得路天忍不住再一次痛叫。
他的哀号引来了小黑猿更加愤怒和bao躁的嗥叫。海雅一把一把用力地拽动藤条,想要将路天拉上大树。路天却因为极度慌乱和疼痛,手脚都不听使唤,攀藤爬树的技巧竟然比以往笨拙了许多,怎么爬也爬不上去,怎么甩也甩不脱扑上来的鱼群。
海雅急得大吼一声,猛一力,腰肢跃动,肩头的肌rou勾勒出一道道淡青色血管,bao龙一般在肌肤之下蜿蜒。小白猿被他用力一提,吊出水面,抖落一片水花。海雅却因为力过猛,身子在仓促中后仰,折下了树枝!
路天在恐惧和慌乱中只觉得身子一空,全部出水,手中的藤条突然飞向上提动,将他吊在了半空。他赶忙伸手扒住长藤,努力向上攀爬。长藤仿佛像是一条活物,又像是安装了辘轳的井绳,拖拽着他的身体,一尺一尺地向树上吊起。
黑河水面再次搅动起1ang花,鱼群放过了逃脱掉的小白猿,掉转过头,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围攻。
路天的眼角匆忙一瞥,忍不住大叫一声。
海雅掉进了水里。
哪里有辘轳,哪里有井绳,海雅是用自己的体重把路天吊了起来。
俩人1ang狈地挂在了老榕树一根粗壮枝杈的两端。海雅手里仍然拖着长藤,奋力拽动,想要让路天赶快平安地爬到树上。
凶猛的鱼群扑向小黑猿,开始撕咬他身上的皮rou。
海雅怒吼,身体在水中翻滚,想要甩脱鱼群的围攻,两只手臂却仍然死命拽住藤条不松手。
路天急得大喊:&1dquo;海雅不要,海雅快跑,快跑啊!!!”
可是海雅不愿意跑掉,更不能松手。他只要一松手,路天就要掉回到河里。他舍不得放弃小白猿。
食人鲳对于眼前肥美的猎物丝毫没有嘴下留qíng。
一群食人鱼完全可以在五分钟之内gan掉一头落水的羚牛。
它们当然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五分钟内吃掉海雅。
鲜血慢慢地洇出,漂离,挥散。
黑河的河面dang漾出丝丝缕缕的血波,浓咖啡里兑进了红莓果浆。
路天浑身的肌rou都绷紧了,一颗心像是缠上了铁索,被绞得鲜血淋漓。眼泪迸出眼眶,一片模糊。
迷茫水雾之中,他看到了海雅的一双眼。生死关头的那一刻,在挣扎中仍然残存渴望和留恋的眼神,瞬间让他心碎,悔不当初。
想要和海雅在一起,两个人并肩在一起。
河面漂dang的都是小黑猿的血。海雅快要被食人鱼吃掉了。
第3o章忠诚
海雅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
小黑猿沿着河岸,在树枝间穿行游走,追逐着小白猿的独木舟,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心爱的路路,盼望着路路有一刻会想要回头。
路天没有时间哭鼻子。
咸咸的泪流进了嘴巴,顾不上擦一把,他抓紧藤条,距离大榕树的枝杈就只有那么几米,这一次手脚却无比地沉重。从来没有爬桅杆缆绳爬得这么慢,真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