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起疑的最重要原因:章绍池那家伙,和身边的小情夫,也太镇定了。没有喂麻醉针都不吵不闹一派安静祥和,被俘虏软禁还赖着舍不得走,黏着毒贩子跑路?
“奈温,我再看看,廖警督的照片。”吴廷冒突然开口。
“您以前看过,确认过,我又不会弄错!……”波奈温咕哝着,在老板面前还算收敛,掏出手机翻照片。情报来之不易,目标照片独此一家。
吴廷冒拿过手机,端详。
这是隔着车窗玻璃的偷拍,不太清晰,很久远的回忆。照片中的女子不是青春年少了,但气场斐然,一头披肩卷风姿潇洒,红唇醒目,顾盼神飞,驾车时还夹了一根电子烟,手指修长。
波奈温不甘心地磨牙:“可惜这次给六处姓陈的动手,那颗炸弹竟然没弄死他!”
吴廷冒:“你在炸毁车辆里现的病例,到底怎么写的?”
波奈温:“提到某家医院,我们的线人查过,但医院档案早就销毁了,娘的。”
“出生年月呢?到底多大年纪?”
假若弄错了,根本就没有一个神秘孩子,死得就只有老毒王的爱儿,这么多年吊着一口气疯狂寻觅试图复仇的变态欲望就是一场空啊。山涧的一汪月色,一掌就击成碎片,白花花的散了。
“已经成年了?”
“按查到的生日推算,二十岁毛头小子嘛。哦,不,当时只有二十多,这都过去好几年了,三十了吧?”马仔自己算数不灵,脑子混乱,“能有二十八岁?”
火堆劈啪作响,杂音相当大。
低声交谈的人很大意地认为,方圆百米之内坐得都是一群庸人走卒,就以为没有人能够隔着火堆,很远地,捕捉到他们的嗓音、辨识口型。
夜晚的山风掠过面庞,化作一声尖锐的哨。
波奈温吐掉烟蒂,对老板表忠:“大不了就再上一颗炸弹……就像当初,那辆车掀翻下悬崖,炸成粉碎,渣都不会留,哼,结果还要弄具假尸,切成肉块块,吓唬那帮小条子……”
裴逸低垂的睫毛在火光中微抖,极薄的唇抿成一线。
平时微粉的唇色,被牙齿从里面咬到白了。一点血丝流入齿间,他自己用舌尖舔掉,尝到那股咸腥的味道。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尖锐的利器插入心口。
一刀,一刀,他已经麻木,脸上完全不会有表情。皮糙肉厚,百毒不侵。
吴廷冒突然抬头,隔着火堆:“孩子,你看看这个!”
手机又被击鼓传花似的递到裴少爷手里,照片赫然在他掌中。
章绍池也忍不住眼神飘过来,又刻意地别开头,假装毫不在意,并不想看,没有兴,看了也不会难受的……
像吗?
照片中的面容、轮廓、手指、身材,会长得很像吗?但凡血缘至亲,照片就摆在面前,按图索骥一定会找出无数相似点,越看就愈相像。
吴廷冒扬起嗓子:“你认识这位madam?”
裴逸:“谁啊?”
“就是害我爱子的仇家。”吴廷冒感慨当年,“老子私底下,其实,很尊敬那位女督察,她非常有本事……可惜不是同道中人,不能与我志同道合共谋事业,不能为我所用,不愿合作,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啊!可惜。”
“是啊。”裴逸点头,“督察应当是和深夜扫墓的男人,志同道合共谋事业了吧。”
吴廷冒盯着裴逸的脸:“孩子,你今年多大年纪?”
裴逸平静地说:“二十九,我快三十了。”
吴廷冒相当意外:“看着不像,我以为你才二十?!”
裴逸笑得胸口微抖:“我就是脸长得嫩,脑子也不太聪明,白活了三十。”
我都三十岁了。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裴逸的唇划出漂亮的弧线,笑得很俊,甚至不想再继续撒谎或掩饰,你能奈我何?
冒爷,你碰巧猜到过程了吗?
你也能猜到结局吗?
吴廷冒深深地点头,不知还需要问什么?怀疑,混乱,却又难以置信。不可能,天下会有这样荒谬而巧合的场面?这不可能吧。
“老板您放心呗,只要找着视频里那男的是谁……哼。”波奈温是真的脑子蠢,都没转过弯儿。这家伙露出嚼槟郎弄成乌黑的牙齿,冷笑,“他们死期就到了。”
大战前夕最后的宁静。除了风声,火声和虫鸣,四周死寂。
橘色的光芒不断映上裴逸的眉心。他的视野就是一块狙击镜,自带十字准星,不断移动,摇晃,最终移上波奈温的头颅,眉心处,在脑海里“咔”一声对焦。
是,有人的死期到了。
裴逸的眼睛里猛然洇出湿润的一刻被身旁的男人突然伸出巴掌,一把抓到怀里。
章绍池是察觉到裴逸声哽咽、情绪几乎崩溃泻出的时候,捏住他下巴,罩住了他痉挛抖的嘴唇……
就用强迫的舌吻和齿间喘息,把那些很不自然的抖动,全部堵了回去。
裴逸闭上眼,两层睫毛都染上湿润的东西,紧绷的面容无法放松,一手推拒却又被他的爱人攥住腕子,压下去,让他就范。
狰狞的表情,剧烈的心跳,恰到好处地都淹没在这粗暴的吻里。
章总“顺便”吻过他的眼皮眼角,不留痕迹地帮他舔掉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