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伏的危机化作紧张的空气,已经无处不在。海上的热带气旋闷热、混沌,又暗藏刀锋。热浪沿着走廊吹过舷梯和甲板,也弥漫到宴会厅与酒馆的各个角落……
裴逸对许冉苦笑:“冉冉,再帮我点一杯。”
章绍池皱眉,突然声:“你别喝了。”
裴逸:“难得章总请客么。”
“让你白喝的?”章绍池盯着人,“别喝了,你从哪来回哪去,滚。”
心情极其不悦,也隐隐担心,这船上毕竟不太安全,他很不愿竟然在这种地方和小裴重逢。旧情恩怨暂且不表,在哪见面都不该在这里。
“我才不滚呢,二舅舅——”裴逸可怜巴巴拖长声音,嘴巴噘起来了,睫毛抖出两扇光泽。嗓音微微下沉还自带婉转尾音,天生就是勾人的胚子,那白兔眼神当真让人无法拒绝。
这句“二舅舅”出口许冉先“扑哧”一声没忍住。
章绍池勃然变色,眼眶就红了。
脱下裤子你跟我身下叫床,提上裤子你就夹着腿叫舅舅了。这忒么哪是兔子?这就是生吞猎物不吐骨头的蛇才干出的事!
老子当初,也是你的“猎物”吗?
……
连冉公主都打听过老板的家底,亲戚关系是这么回事:裴家老爸裴之讯,老妈徐绮裳,虽说是裴逸的养父养母不是亲爹妈,可他也喊了徐琦裳二十多年“妈妈”。徐琦裳的哥哥徐琦跃,裴逸见了要喊大舅舅。这个徐绮跃就是章绍池当年在百万庄大院里拜把子的大哥,一道出来做生意亲如一家。
所以么,这“二舅舅”也没叫错啊。
床上求人就喊“二哥哥”,床下求人当然要喊“二舅舅”,见人下菜还要分场合呢。
何止要讨一顿饭,裴逸就是手长脚长,一只脚在茶几下边蹭,皮鞋就脱掉了,没穿袜子的脚轻轻勾了章总的小腿。这绝对是四处东躲西藏早已身无分文,手头拮据走投无路,求章总打赏一跑路费呢。
“小裴,你就给咱们老板跳个舞呗!”许冉不失时机再抖机灵,“你跳了老板肯定给你……”
章绍池用视线让某人闭嘴。
“我跳得不好看。”裴逸垂眼腼腆一笑,顺手伸到假下面摸摸红的耳朵。酒吧音乐实在太响了,耳廓内缘隐藏的最微型高精度通话耳机里“嗡嗡嗡”一阵噪音,至少两名组员在喊他的指令,他实在听不清楚。
震得他有点儿头疼,他娘的。
或者,本来也没有认真地听下去了,酒杯里晃得全是眼前人的倒影。
隔桌而视,他耳畔充斥的就是他自己的喘息,一抬眼正对章绍池的脸。男人的双眼,不卑不亢又冷硬如霜,眼底却全是被火红翠绿裙摆扑碎一地的凌乱……
“你跳得确实不怎么样,很难看。”章绍池说,“你脱光了,上桌跳,让老子看个痛快。”
“那样更不好看了。”裴逸面不改色,“我要是跳了,二舅舅您在美国给我买栋楼?”
“你跳到老子满意,老子可以给你买楼。”章绍池毫不犹豫地回敬,“你现在脱。”
或许就是在刚才,终于被激怒了。
周彬一声不吭地看热闹,怔愣,已经插不上嘴。
“算啦章总。”许冉一看气氛不妙,“小裴给咱们老板敬个酒么,相识这么多年了。
“橘色西装蛮帅的,就穿着跳呗,你跳几下,或者亲老板亲几下。
“一夜夫夫还百日恩呢,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得是万年妖精才能修到老板对你金屋藏娇、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就亲一下啦……”
冉公主话音未落“啊”一声整个人飞出了沙,滚出去好几米远四仰八叉重重的摔在地上,耳环都摔飞了!
他老板暴怒手劲儿之大让他欲哭无泪,满脸都填满了窦娥的冤情,这他妈才是无由之祸无妄之灾啊,凭什么您不打他要打我啊——
章绍池眼眶殷红之际裴逸突然欠身而动,猝不及防就到眼前。修长的身躯直接爬上茶几,像求宠的一只大猫,手腿并用跪在上面。
伸头过去,贴上男人的脸。
热浪扑面,久违的气息,互相之间脸庞的轮廓都无比熟悉,温度陡然升高。四周喧嚷人影憧憧,瞬间化作一片滚烫的虚无的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裴逸贴面重重亲了章总的脸,“吧嗒”一下,干脆带响。
唇是浅粉色,湿漉漉的,带着一股酒气。
“我都亲带响的了,二舅舅给打个赏,再疼我一次么。”裴逸小声恳求,“我最近……”
刚要往回撤,还没滚下茶几,章绍池双手拽住裴逸的肩膀,脖子,胳膊,“哗啦啦”一声,一阵杯盘翻倒砸地粉碎的声音,遍地狼藉。
章总是粗暴地抓住人生拖硬拽,拽到自己眼前,捏住裴先生精致的下巴。
幸亏下巴里面没镶假体,是一张真脸,不然捏这一下就碎了。
两人盯着对方的眼,都能把对方剜出一脸血。
男人动手的动静混合在一起,心跳声,喘息声,连带着覆盖在裴先生喉结下方皮肤里面的嵌入式通话器,随他的声带颤动直接进入频道音,此时传到他耳朵里已经像爆炸一样。
“你去哪了。”
“外边儿瞎混呗。”
裴逸吃力地保持身体平衡,腿还挂在茶几上,不得不抓住男人的西装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