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着,那声音似乎离她们更近了些,“二郎啊,你可别这么倔了,就跟你父亲认个错儿、服个软儿!你父亲最是疼你,这一心软,便不会罚你了呀?”
顾廷烨却语带讥诮道:“疼我?从不肯相信我、对我动辄打骂,也是疼我吗?”顿了顿,他声音却又陡然软了些:“母亲……连您……也不信我吗?”
这时候,明兰微微伸了伸脑袋,透过拱门,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紫衣女子,正蹲在顾廷烨身前,想来便是顾廷烨的母亲,小秦氏。
听他这样说,那小秦氏似是噎了一下,随后捂着脸哭起来:“我是你母亲,我又怎么会不信你?可你父亲他……”
“您信我,便好。”顾廷烨缓缓起身,“您先回去吧,别为了我同父亲争吵。左不过跪几个时辰的祠堂,那地方,我熟得很!”随后扬长而去。步履轻盈,好似心情愉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办什么喜事儿呢。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见盛家女眷们停在这里不走了,邵氏显得十分局促。等那边这场闹剧终于结束,才出声提醒。
“是该走了。我家这两个姑娘被我纵得胆子大得很,对别人家的事儿如此好奇,实在是该打!”王若弗睨了如兰明兰两个一眼,两个姑娘便快步跟了上来。
“不过……你家二郎就在我家读书,我瞧着是个好孩子呀!怎得被顾候这样责罚?”女儿们远远坠在后头,王若弗便挽着邵氏,同她咬起了耳朵。
邵氏亦是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唉……二郎性子傲,从不肯对父亲低头。有些事儿,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非梗着脖子不认错。父亲可不就更生气了?这样的事儿,我家三天两头就来上一回,我都习惯了。今日却是让你见笑了。”
回府的马车上,如兰已经忘了刚刚的事儿,叽叽喳喳地跟王若弗说着她的店面近日盈利几何,她的画功又有长进了,雪团儿又和桃子打了一架……之类的琐事。
明兰却始终低头作沉思状。
王若弗等着如兰说完她雪团儿,还没找到下一个话题之前的空档,问明兰:“明儿,你在想什么?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明兰闻言,抬起头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母亲……我觉得,顾二叔的母亲,有些奇怪。”
王若弗满意地笑了笑。明兰这孩子果然是冰雪聪明。小秦氏那等段位的,竟然只打了一个照面,就被明兰给瞧了出来。可见那顾候实在是眼瞎,日日朝夕相对,却看不出枕边人的蛇蝎心肠。都不如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哦?哪里奇怪?”王若弗笑问。
虽然是疑问句,可看她脸上的神色,明兰便知道,王若弗这是在引导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在质疑她的说法。
沉思片刻,明兰终于开口了:“顾候夫人那话,瞧着是在替顾二叔求情,可这说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认定了错事一定是顾二叔做下的。可我瞧着,顾二叔虽然为人不拘小节了些,却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有些时候或许冲动了些,却不是不讲理的。我都知道这一点,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呢?”
王若弗摸了摸她的脑袋,赞同道:“是啊,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信自己的孩子呢?除非……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如兰闻言,有些吃惊:“顾候夫人不是一直是那位秦大娘子吗?”
“这位顾侯爷,前后可娶过三位妻子呢!第一位是东昌侯府的嫡长女,秦大娘子,生了长子顾廷煜。后来这位去世了,又娶了第二位,盐商之女白氏,生了二郎顾廷烨。白氏亡故后,才娶了现在这位,也就是原配的嫡亲妹妹。因着之前他家并不在京,离京的时候已经娶了秦大娘子,回来的时候,这嫡妻还是出自东昌侯府的。不知道还以为这位便是原配嫡妻,家中子女皆是她所出呢。”
明兰闻言,长叹口气,“怪不得呢!”
如兰也插嘴道:“那顾二叔也太可怜了吧?他母亲比那林小娘还恶心呢!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面甜心苦?”
“其实,我觉得他最可怜的,不是有这样一个继母……”明兰攥了攥自己的衣角,“而是……明明那个人是在害他,他却偏偏以为那是最疼他的人。”
纵使早就知道了宁远侯府这一本子烂账,听了明兰这话,王若弗也不禁再次为顾廷烨鞠了一把同情泪。
虽然她府中有个恶心人的林小娘,可至少,盛府除了林小娘生的那两个,和她那选择性失明的瞎眼官人,没人会觉得那林小娘是个好人。
可顾廷烨,却是从小被小秦氏养在身边,生生将个恨不得对他除之而后快的女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娘一般。可悲,可叹啊!
但她可以和邵氏打好关系,得到常常去宁远侯府作客的机会,往后使使力,看能不能救那顾候一命,好歹不叫顾廷烨背上个气死生父的名头,无奈远走。却没办法去跟旁人家再过两三年都要成亲的大小伙子,促膝长谈,说人家的母亲是个蛇蝎妇人。
不过,这样也好。或许正是经历了小秦氏和朱曼娘这两个厉害人物的洗礼,才造就了后来的鉴婊达人顾廷烨吧?她瞧着上辈子顾廷烨的性子就很好。和明兰一般,既不惹事也不怕事。两人恰好匹配。
骤然得知了宁远侯府的一桩秘闻,明兰还好,并没怎么表现出来。如兰却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接下来的几日,总拿同情的目光去瞧顾廷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