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月抬眸看着杏儿,原本强行压抑下去的那些情绪,却在一瞬间压不下去了。
她看着杏儿,一字一句地问:“晏杭他……上次受伤好全了么?”
杏儿愣了下,晏杭的事情她是打听过的,但书月没有问的时候,她也不会去主动提起来,此时书月问了,她想了下,便也说了。
“上次他受伤,命悬一线,差点回不来,后来醒了,但听闻身体也不是很好。前些日子亲自去找治天花的药,说是,说是……”
书月盯着杏儿,一言不,那眼神却盯得杏儿头皮麻,只能硬说下去:“我听人说,晏将军找药回来之后还吐了鲜血,但因为边关战事告急,他还是急匆匆地去了。”
书月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一坠,拉扯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想告诉自己,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打仗,把家国天下放在第一位。
此番他去,也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已,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明明可以在京城养病,按照他宣德侯府的根基,纵然皇上冷着他们,他依旧也拥有着旁人一辈子都无法肖想的富贵日子。
甚至,他还可以再娶一位年轻貌美的妻子,生儿育女,和和美美。
可他竟然带病去了边关,他会受伤吗?会死吗?
书月觉得自己心里头有一股气憋着,她问杏儿:“你说,他带病去边关,是为什么?”
杏儿不语,书月却笑了:“他是为了家国天下。”
这般心怀天下的人,必然尚未活够,他肯定能与从前一样,凯旋而归,成为全天下都津津乐道的晏大将军!
书月转身,不让杏儿瞧见自己,可脸上却湿热一片。
第44章
半月之后,书月再次收到自己派去的探子寄回来的快信。
这封信总算是让人看到了希望,信上说晏杭才到边关便立即参与战事,原本萧豫西对晏杭态度极冷,可联手与北翟贼寇打了一仗之后,二人便能坐下来一同喝酒说话了。
晏杭去后北翟人谨慎许多,连连撤退五十里地,而晏杭与皇上一起乘胜追击,战况瞧着乐观许多。
书月看到信时脸上都是笑意,她原本并不迷信的人,这些时日都忍不住去抄写佛经,跪在佛祖跟前祈祷。
瞧见皇兄那边情况好转,书月连连拜谢佛祖,欢喜地多吃了半碗饭。
端王拿着晏杭临走前搜集的证据,把朝中那些蓄势挑事儿的老臣一个个毫不留情地打压了一番,朝中一时倒是没有人徒生事端了,而南方大旱在端王的努力之下,赈灾之事进行得还算顺利,没什么人饿死。
现下书月只求朝廷大军能顺利得胜归来,不仅是她这般想,阿宁与怀瑾也是这样想。
三人在宫里头可谓是日日都望穿秋水,恨不得萧豫西立即带兵凯旋。
而此时关外,萧豫西与晏杭才与敌人交战归来,二人身上都带了血迹,头凌乱,手里攥着一柄带血的刀,脸上都是笑意。
萧豫西赞赏地看着晏杭:“你的确是名不虚传,若非是你,今日这一仗我不一定打得赢。”
他本身对晏杭是极其厌恶的,因为晏杭负了阿月,可如今家国处于存亡之际,晏杭能带兵来援助,他也不该再去计较那些儿女之间的私情,若是朝廷没了,书月的日子会更难过。
何况晏杭的才干的确是过人,再战场上骁勇机敏,骑着马乱杀一气,宛如长了好几双眼,判断地形,猜测敌军下一步要做什么,设埋伏等等,用兵如神,这让一直在内地打斗的萧豫西自愧不如!
晏杭胸口处一股腥甜往上涌,他的确感觉到体力大不如前,上次箭伤迟迟未好,此番来援助皇上,本就是奔着为国捐躯而来。
只可惜,他都不曾见到她最后一面。
“皇上谬赞,此番交战之所以能占上风,还是皇上您料事如神。”
萧豫西的确也颇具大将风范,否则当初也做不到杀进皇宫之中,总之他们二人如今联手,胜算几率大大增加。
两人回到帐篷,萧豫西眸色深深地看着晏杭,但还是开口问道:“朕瞧你脸色不对,是否身体有恙?你我都是热血男儿,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朕感激你来边关支援,只是你也要衡量自个儿的身子。你有愧于公主,若是私心,朕恨不得剁了你,但若按照道理来说,男女之间你情我愿,阿月当初不是不能嫁给旁人,是她自个儿愿意的,到了后头也不能都怪你。如今阿月得朕庇护,不再会受人欺负,你们二人也各过各的了,你答应朕不再对她存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朕便答应你,凯旋回京之后,依旧赐你兵权,你仍然会是我朝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帐篷里血腥气与土腥气冲到一起,外头天黑了,烛火便点了起来,晏杭强忍着身体里的不舒服,屈膝跪了下去。
“皇上,恕微臣不能答应。”
萧豫西眉头一皱,晏杭却又平静开口:“微臣失去记忆,并非是故意负了她,但如今事态已成死局,微臣认命,公主安好,微臣已经死而无憾,便是得胜之后,微臣也愿意一生驻守边关,永不再回京。只是有一条……微臣曾负过她,却决不能再负她,年少时答应永远喜欢她,便是永远喜欢她。绝不能,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矢口否认微臣心中的情谊。”
他爱她,被命运的洪流冲到了绝望之地,好不容易想起来她,怎么可能做得到承认他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