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晦跟着大伙儿往深处走,几个混混围着中央一具尸体,油灯放在脸侧,照亮了尸体的脸庞——那是刀疤脸的脸庞。苏如晦见了,脊背生寒,下意识按住了想要上前的韩野。
“怎么了?”韩野疑惑地扭头。
苏如晦凝神看,那尸体的确是刀疤脸,魁梧的身材,横过鼻梁的刀疤,一点儿也不差。
怎么会呢?他明明亲眼看到刀疤脸融成了一滩血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两个混混抬过来一具尸体,是癞皮头的。混混擦了擦脸上的汗,道:“终于找齐了,坊主,咱们是就地烧了,还是带兄弟回家安葬?”
韩野还没有回答,有几个混混慌慌张张跑过来,迎面撞见苏如晦,见了鬼似的满脸惊恐。
“坊主,您过来看一下!”
他们引韩野到另一具尸体旁,混混放下油灯,所有人见了尸体,脸色瞬间煞白。
那尸体阖着眼眸静静躺着,脸颊苍白如雪,是苏如晦的脸。
“阿……阿七,”有人退后了几步,惶然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你的尸体?”
第23章一具奇怪骨架
黑街夜雨,灯火在雨幕里飘摇,黑观音淋着雨,回到了大悲殿。今夜的大悲殿出乎意料地寂静,往常总有人躲在欢喜佛底下交欢。他不在意,径直回到自己的寝居。他居住在巨傀儡的胸口,大悲殿守卫不多,因为巨傀儡就是他最好的保镖。
他打开佛陀背后的暗门,一路顺着螺旋的石阶梯向上,四壁是静止的齿轮,他的影子投射其上。隔着一层厚重的石板,傀儡的核心星阵悬置在上方,他是个谨慎的人,星阵运转的微弱声响反倒不会影响他的睡眠,而会给他受到庇护的安心。
他回到自己的寝居,点燃蜡烛,将斗篷脱下放在靠背椅上。安静,傀儡内部寂静若死,他向前走了两步,仰头注视头顶的石板,意外地现他没有听见星阵的声音。
有人入侵了。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头弼弼急跳,慢吞吞回过头。那昏晦的烛光里,一袭窄袖黑衣的男人坐在靠背椅上,丝上淋了雨,白皙的侧脸没有表情,一如既往冰冷又寡淡。
黑观音笑了下,沙哑地询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桑持玉淡淡地说。
是了,黑观音想起来,这个家伙的秘术是瞬影移形,他贴在自己身后跟随,藏在影子里,所以黑观音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澹台净把他训练得很好,做事不急不躁,杀人干净利落。大悲殿今夜这么安静,恐怕那些守卫的僧侣早已身异处。做完这些,他依旧不急着取黑观音的性命,而是一路跟随,这让他现了巨傀儡的秘密,并且毁坏了头颅的核心星阵,黑观音最后一张牌也没有了。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从桑持玉坐在那里开始,黑观音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黑观音道:“看在我引渡你进黑街的份上,至少给我说几句话争取留下自己性命的时间吧。”
桑持玉点头,算是答应了。
黑观音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这些人,总是容易自以为是。我以为可以将你掌握在手心,将往日昆仑秘宗最强的兵刃据为己有,却没有想到这把刀锋利无匹,割伤我自己。看来江却邪对你来说确实很重要,公子放心,若有以后,我不会再威胁他的性命。你我平等互利,平起平坐。”
桑持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半点被打动的模样。
“当然,请容我给你看样东西。那是大悲殿僧侣在雪境现的东西,傍晚时分刚刚送到了大悲殿,我想桑公子你一定感兴。”黑观音拿出通讯罗盘,“阿难,把那东西抬到殿里来。你一个人留下,其他人退出大悲殿五十尺。”
黑观音做了个“请”的手势,桑持玉默不作声站起身,步下石阶。
大悲殿的人动作迅,东西已经放置在欢喜佛前的空地,一个僧侣守在那里。东西成人形,上面覆盖着白布。黑观音在它旁边蹲下身,道:“桑公子应该知道,秘宗律法严苛,每年都有许多人被放逐进雪境,那些可怜的人只能修建冰屋,或者穴居地下以抵御酷烈的冰寒,像野兽一样衣不蔽体地生活。他们是秘宗抛弃的人,只有黑街会给他们容身之所。但即使是黑街,容纳能力也十分有限,我们只能挑选一些身强体壮,有足够的潜力抵抗秘宗军士的流民。大悲殿和极乐坊会定期搜寻雪境,将合格的流民收编。然而最近,我的人传讯说,好几个洞穴人去洞空。原本拥挤的穴洞,现在空空如也。”
旁边的阿难不知道桑持玉是来杀人的,还以为他是黑观音的任心腹,跟着道:“是啊,奇怪极了。我们每隔半个月会去特定的地点派食物、毛毡,帮助他们抵御寒冬。每回我们去,那儿都挤满了人,食物毛毡压根不够分的。但是最近一个月来,人来得越来越少,问他们,说经常有人莫名失踪,不知去了哪里。流民里有传言说,有鬼跟着风雪降临,把那些人带走了。”
“十三天前,我命令僧侣搜索驻扎地方圆十里内的所有穴洞,”黑观音道,“他们没有找到人们失踪的原因,但是找到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黑观音掀开白布,一具骷髅骨架曝露在灯火之下。
这骨架拼好了九成,大致呈现出人体的形状,略有些奇怪的是,依照这骨架的个头,这人的体格高大得吓人,大约比桑持玉还要高出一大半。桑持玉如果站在他面前,可能像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