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以孔老师为目标,想要像她一样在政治上在事业上都追求进步。现在她的目标成了罪人,就像是三。反五。反中的犯罪分子一样,被游。街了。
那些趾高气扬的面孔,正煞有介事地宣布什么?他听不到,他也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他已经太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田蓝在心中叹了口气,哪里都不是世外桃源啊。即便在军垦农场,在麦收这样忙碌的季节,依然会有这种事生。
旁边干活的职工皱起了眉头,抱怨了一句:“干嘛呢?都忙死了,一个个不干活,闹腾啥?”
立刻有位神气活现的中学生跳到了他面前,噼里啪啦开始批判:“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包庇反。动学术权威吗?”
田蓝想要扶额,感觉这家伙依葫芦画瓢都画不到准线上。
一普通的中学老师,你还权威,那你这权威的界限也未免太宽泛了些。你把人称之为修。正主义分子,都比这顶帽子听上去像样。
那农场职工可没打算惯着这位小爷,直接劈头盖脸骂回头:“不干活你还有理了?你们学校的田都收了吗?这么大的人了,看看这些能娃娃。人家都是从大城市来的哩,哪个不下地?哪个不干活?惯的你们哦!”
刚刚开始进入角色的中学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挨怼,一时间居然有些懵。
就在这个时候,朱团长不知怎的到了田头,他皱着眉头看那游。行队伍里头的领头人,问了同样的话:“你们学校的麦子收了?还不趁着天好,赶紧回去收麦子!”
那带头人嘴巴张了张,喊了一句:“爸,那个……”
“那个啥?”朱团长不耐烦道,“赶紧给我下地干活。这么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奶娃娃呢。不干活,不种粮食,你吃啥喝啥?忙了一年,这关键时候你要给老子掉链子,老子抽死你!”
带头的中学生被骂的狗血淋头,都不知所措了。
其他人也不敢吱声。因为这个阶段还不流行儿子造老子的反,参与运动的人更多的是吃父辈的政。治红利来明确自己的地位。
现在他爹不耐烦了,一心只想搞夏收夏播种,做儿子的自然不敢吱声,只能草草的带着队伍离去。
朱团长还在后面吼:“动作都给我快一点,到时候军团过来检查,咱们农场中学要是度最慢,老子剥了你们的皮,老子可丢不起这张脸!”
中学生们的步伐更快了。
被他们拖着的孔老师跟不上,跌倒在地上,他们也顾不上管,争先恐后地跑了。
这大概就是真上过战场的军人的威力吧。
朱团长相当讲究男女之大防,居然也不伸手扶孔老师起来,只看了对方一眼,做出安排:“哎呀,你这个腿是摔断了哦。那就先回家休息,现在不是停课闹革。命嘛。不上课,在家参加劳动。”
至于是什么劳动,他就没说了。他只招呼高连长:“老高,给我弄个门板来,孔老师腿断了,我们送人回家。”
知青们面面相觑,这个,孔老师是摔了一跤,但这就摔断腿了吗?未免太脆弱了吧。
更多的人是看破不说破,先前怼中学生的老职工就喊:“孔老师你可得好好休息,别落下病根子了。”
团长和连长抬着人走了,田蓝回过头,招呼同伴们:“愣着干嘛?赶紧干活呗。咱们收完了麦子还有油葵呢,咱们要做的事情可多了。”
冯祥生也反应过来,跟着喊:“对对对,快点快点,趁着天好赶紧干活。”
戴金霞还催促了一句杜小弟:“快点,咱们把这边割完就可以去打麦子了。”
杜小弟脸色惨白,因为刚才孔老师遭遇的一切,正是他妈妈曾经经历过的。那个带头将妈妈揪上台的学生,是妈妈的得意门生。
正因为如此,他才惶惶然地逃到了宁甘农场来。他不敢写信,怕叫人猜了就成了反革。命的证据。他也不敢电报,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戴金霞连着喊了他两声,他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田蓝皱着眉头过去拽他,催促道:“行了,快点干活,没听团长说吗?夏收夏种最忙,我们都有一双手,谁都没资格吃闲饭。”
周围的男知青们都推给杜小弟:“去去去,快点去吧,好好学着啊,我们可都是农场的标兵。”
就好大言不惭。
不过干活的好处是一旦投入劳动中,你就没时间精力去想七想八。
众人很快进入状态,掠麦子的掠麦子,抱麦子的抱麦子,给拖粒机里送麦子的送麦子,分工协作,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待到天都黑透了,地里看不出丁点儿光。大家才匆匆忙忙地收工,笑着往回走。
农活再累,丰收也喜人。自己亲手种下去的麦子长成沉甸甸的麦穗,看着多叫人高兴啊。
今年的麦子是真的长得好哩。菌肥厂做的那个54o6菌肥确实好用,后茬种谷子,种玉米,还得用这个。说不定真过了三年,就能产量翻番。
知青们有说有笑地回了宿舍,然后开始拿省下的水兑了开水,小心擦洗自己。痛痛快快洗个澡是不现实的,但拿毛巾擦身体倒还可以。
田蓝先洗了头,然后才简单地擦了下身体。待到换上干净衣服之后,她笑着请求戴金霞:“金霞姐,你能帮我剪个头吗?天热了,我想凉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