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珈言被搓得左摇右晃,好不容易才按住展骏的手:“我手机摔了,这两天都是无通讯状态。你怎么也回来了?”
展骏本来和他说好的回家时间是明天,他是提前走了,哪知道温珈言也提前回来。现在听到他这样问,心里很有点彼此灵犀相通的得意,跨过沙坐在他身边抱他:“想回来就回来了呗。你在看什么?”
温珈言猛地把手里攥着的几张纸藏到了背后。两人面面相觑,展骏笑着说:“秘密文件么?我不能看?”他并未十分在意,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是他和温珈言的共识,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确实是需要遵循保密原则的。他顿了顿,正准备跟温珈言说自己回来的原因时,温珈言慢慢把那几张纸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你可以看。其实和你有关系。”
那是当时温珈言来租房子的时候他们签订的租赁合同。
合同上写的租房期限总共三个月,后来三个月期满,展骏懒得再订合同,温珈言也没提起,于是这个合同就一直没有更,还是原来那个。
展骏盯着合同看看,又抬头看看温珈言。他不太明白温珈言拿出这个其实已经没有效用的合同来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他捏捏温珈言的脸。
温珈言没动,任他扯自己的脸皮,扯出个古怪的笑:“展哥,按照合同约定,我会赔给你一个月房租的。”
展骏的手指定住了。温珈言脸上古怪的笑凝滞在他手指之下。
“什么意思?”
“我要退租。”
展骏坐直了身子。他收回双手放在膝盖上,薄薄的秋季外套袖子略长,盖住了他攥成拳头的十指和骨节突出的手背。
“什么意思?”
“我……我可能要搬出去。”
“可能是什么意思?”
“……我要搬走。”温珈言没有直视展骏,侧着脸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展骏没法不惊愕。他看着温珈言,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半毫开玩笑的踪迹。但温珈言始终很平静,如果忽略他不停在纸面上轻轻摩挲的手指的话。展骏抓着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问出一句恰如其分的疑问。温珈言并没有反抗,顺从地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可惜两人手心都略略冰凉,谁都不能温暖。
答案呼之欲出,但展骏还在负隅顽抗。
“为什么?”展骏声音微微颤抖,这几天里生的事情都太密集太打击了,“你不是骗我的……你以前说的话都不是骗我的,对吧?”
温珈言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像平时一样轻轻吻了吻展骏的手背,又一次点了点头。
“展哥,对不起……”温珈言温柔地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脸上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消失,声音也带上了略微的颤意,“这一次国庆回去是妈妈要求的,回到家里我才知道,她为我安排了相亲。相亲的女孩是住在同一条街上的高中同学,我妈很喜欢她,喜欢到无论我怎么说自己有了对象她都不同意,一定要我和那个女孩交往。我们吵了一架,我……我没把握好分寸,告诉她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展骏深深吸了口气,把手从温珈言握得死紧死紧的爪子里抽出来。
“温珈言,你……你是傻还是蠢啊?你……”
他站起来狂躁地走来走去,把两人一起去买的拼色地毯踢得乱七八糟。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真的无话可说。”
温珈言盯着他,似乎想等他说出些别的话。可展骏靠在墙边,脑子里一团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早在温珈言跟展骏说起家里情况的时候,展骏就知道他的母亲会是两个人关系的巨大障碍。可他即使曾经幻想过和温珈言能走到白头甚至终老,也很快就告诫自己:这只是恋爱,只是一次平凡普通的恋爱,根本不会涉及未来。展骏的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自己已经在开始的时候就反复提醒自己,甚至还设想了两人一拍两散之后,怎么高效和正确地安慰自己——可是这种幸福的持续时间太特么短了,短得远远出他的预计。
掐指一算,他跟温珈言暧昧来暧昧去到滚床单之间耗费了太多时间,从滚床单到现在的日子短得离谱,展骏越想越觉得可笑。
这么一点幸福,好像都是他拼了命才偷回来的幻景。
在他的沉默中,温珈言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在争吵的时候被儿子这句话吓了一跳的母亲并没有把温珈言的话当真。她的愤怒是因为儿子为了不跟自己看中的好姑娘谈恋爱,连这么离谱恶心的谎言都说了出来。温珈言当时着烧,声音嘶哑眼睛红,母亲当他烧晕了脑子才说的胡话,把他撺掇到自己房间里让他好好休息就走了。温珈言是在和展骏的电话之后,才坚定自己要对母亲说清楚的决心的。
第二天起床之后,温珈言趁着给母亲打下手干活的机会,认认真真、诚诚恳恳地说了。
当时就崩溃大哭的母亲把他吓了一跳。他死撑着不肯改口,母亲又哭又闹,最后竟然晕了过去。
温珈言顿时慌了,他立刻把妈妈送到了医院,不眠不休地陪护两天。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前段时间也才住过院,还在调养中,这次是被他气倒了,醒来之后看见他坐在床前,立刻情绪激动地拍被子,温珈言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被医生护士给请出了病房。他的手机在送母亲上救护车的时候摔到了地上,无法联系展骏,也没法跟任何其他人说自己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