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廷歌趁热打铁:“你跟钟幸不是很熟么?他没跟你说过他拍戏的事情?他去年拍的那个什么……哎,我一下想不起片名了,出外景的时候还生过车祸。”
“……我不知道。”方仲意十分紧张,“车祸严重吗?他好像说过,但我没记住。”
“不严重吧。”邓廷歌笑了笑,“还有更危险的事情呢,他只是不肯告诉我们。”
方仲意不再说话,低着头把玩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他才起身跟邓廷歌和罗恒秋告别。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你是个好人。”方仲意最后对邓廷歌说。
邓廷歌:“……”
完了,他心中涌起很浓重的罪恶感。方才那些事情,除了从编剧组老师那里听来的是真事之外,其他都是他胡诌的。
“骗人总是不太好。”邓廷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罗恒秋无奈地又说了一遍:“你别管了。方仲意就那个性子,特别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但他不会记在心里的。”
邓廷歌心想他一旦跟钟幸求证,立刻就知道自己这个“好人”对他撒了谎。但他很快又意识到,现在钟幸已经单方面切断了跟方仲意的交流,求证不容易了。
车子还没开,停在停车场的角落里。邓廷歌在罗恒秋的引导下又吻了他几下,觉得自己越来越熟稔,很是得意。
虽然他很快就不得不拜服在罗恒秋的技巧之下,气都喘不过来。
“师兄你……你很擅长这个啊。”邓廷歌捏着罗恒秋的耳朵,装作恶狠狠地瞪着他,“肯定不是自学的。”
“当然不是。”罗恒秋笑道,“真人教学。”
邓廷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知道,当时听罗恒秋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口那种突然翻滚起来的憋闷和愤怒,统称为嫉妒。
两人又缠着亲了一阵,邓廷歌虽然不舍,但罗恒秋下半夜还要赶飞机外出出差,只好主动跟他说来日方长,催着他开车。趁着他启动车子,邓廷歌给常欢回了个电话。常欢告诉他过两天有一个宴会需要出席,钟幸会和他一起去,让他有空去找钟幸好好拾掇一下自己。
“丘阳凭《风霜里》拿了白鹿奖的最佳男主角,欢世为他举办了一个宴会。”邓廷歌说,“你认识丘阳吗?我听陈导和钟幸都提过他,听说是个挺不错的演员。”
“很不错。”罗恒秋说,“条件很好,后台硬,资源足。如果这样都不红,那才是怪事。”
出停车场的时候邓廷歌看到了摄像头,随口问了句:“会有人拍我们么?”
“他们抓不到我。”罗恒秋平静地说,“怕吗?”
“不怕。拍到就公开。”邓廷歌笑着说。
罗恒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拐上路面才慢吞吞说:“行啦,知道你在开玩笑。”
邓廷歌看不出他是否有不快。但刚刚那句话,他确实只是开玩笑。公开带来的后果他现在完全无法想象,也根本不能承受。侧眼去看罗恒秋,但罗恒秋确实太过平静,邓廷歌摸不清他的心情。
主干道再次堵车,他信口问起别的事情:“上次监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解决了。”罗恒秋说,“我姐在最后关头站在了我这边,挑事的股东没办法再说什么。”
“……你姐是站在你这边的?”邓廷歌略微吃惊,“我以为她一直不喜欢你回来。”
罗恒秋突然沉默下来。他看着前方车辆红的尾灯,和远处虽然亮着但毫无作用的绿色交通灯,心里猛地有一种想说故事的欲望。
“我姐她小时候很疼我。”他说。
罗恒秋和母亲回到罗家,是罗琼的母亲因病去世两年之后的事情。彼时罗琼才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罗恒秋被母亲牵着手走进罗家大门时,正好看到有个梳着辫子的女孩子站在台阶上。她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束路边摘的野菊花,怔怔看着台阶下方的女人和小孩子。
“阿姨,你找谁?”她说,“天好热啊,你先在那边坐坐吧。”
她把两人带到院子里的大树下坐了,又奔回家里喊人。等她把管事的喊出来,却看到自己父亲牵着陌生女人的手,怀里抱着那小男孩亲个不停。
罗恒秋非常快乐地喊了爸爸。他太小,四五岁年纪,根本无暇顾及那个长辫子女孩的神情。
然而虽然很小,罗恒秋很快就遭受到了其他孩子的攻击。罗家坐落在别墅区,都是长久住着的住户,罗琼在这里生活了七年,早就认识不少同龄的孩子。她没有欺负过罗恒秋,却架不住别的孩子口里说着“野种”“私生子”,合力将罗恒秋往水沟里按。
罗恒秋吓得大哭,又不知道该向谁求救,四肢扑腾着栽在浅浅的水沟里。
听到罗琼怒骂的声音,又被人从水里拉起来,罗恒秋又惊又怕,扑在罗琼怀里一直流眼泪。
回家的路上罗琼一直在安慰他,还买了根冰棒给他。罗恒秋记得那是橙色的橘子味冰棒,两毛钱一根,不太甜,但靠着这个他才止住了哭泣。罗琼牵着他的手往家里走,反复教他以后再生这样的事情不要躲,要不就跑,要不就喊姐姐,要不就跟他们打。
罗恒秋真的打了几回。他被人揍过,也揍过人,最后和周围的小孩子反而都成了朋友。
一直到读中学,罗恒秋都没有从罗琼那里感受到任何的恶意。他觉得自己的家庭是非常圆满幸福的,姐姐是他的骄傲,是他可以带着自豪口吻跟同龄男孩炫耀的完美少女。直到罗琼十八岁生日时,两人的父亲公布了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