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谢乔又叫住了他:“还有,他要送的东西,我知道了,若是放心,便交给你带进来,若是不放心也不急在这一时,再等两日,死物罢了,原本也需要有人压得住才算有用。”
虎符这东西,虽说听起来很厉害,好像只要拿着就能调兵遣将,但现实又不是定好的程序,卢老将军已经去了好几年,单靠这一件死物,能有多少效力也实在难说。
按照世家习惯,男子二十弱冠成人,往后才能承担大事,算一算卢陵已不差多少。
从前是先王那个畜生诸多顾及,只将卢陵放在羽卫,看在眼皮底下,如今换了江山,或许也该让卢陵去虎军中历练一番。
谢乔面带沉思。
檀郎低声应诺,临去之前,先在谢乔肘下垫上一层软枕,又仔细将剩下的蜂蜜柚子茶饮倒出一杯,放在她触手可及的木案上。
谢乔垂眸看见,随口道:“润左泽右呢?也不必总叫你一人操心。”
流云大概还与苏栖与阿蛮在一处,没能跟谢乔回来,她回到谢氏之后,宗主谢非还曾提过要不要将她从前的侍女重找回来,只是时隔多年,从前的青春少女大多都已嫁人,许多还生下了不止一个孩子。
当然,若是她愿意,这些为人妻母的侍女们,也跟乐意抛夫弃子回来服侍她。
谢乔拒绝得十分干脆,也顺道拒绝了再挑人的建议,如今身边除了檀郎,就只有左右这姐妹俩。
提起两姐妹,檀郎微微叹息:“润左泽右天真烂漫,只是实在不通礼仪,要贴身侍奉,总要好好教一教。”
谢乔笑一笑:“也不必多事,我就是喜欢她们身上的一派天然,当真教得如世家奴婢一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倒无了。”
檀郎面色微微一变。
他生来便是世家奴,只有幸被宗主选中,特意调-教了,送来了驻仙楼,娘子口中“无”的,又何尝不是他?
三娘子就是嫌他寡淡无,五年前才会将他扔下吗?
娘子这次回来,是为了“养病”,等娘子再一次离开,他这弃奴还会在这空荡荡的驻仙楼再守几个五年?等他容色更老,只怕便连守着等着的资格都没有,最好的下场,大概也只能配人尽忠,在最低贱之中思念主人的模样……
分明心中已是如坠深渊般惶然悲寂,但檀郎一顿之后却很快回过神来。
他甚至连悲色都不敢露,自小被调-教出的奴仆,不论面临何种境地,都如羔羊般温顺,抬起的眼眸中也是一如既往的虔诚温柔。
“檀郎。”
谢乔这时却忽的开了口:“等我走时,你也跟我一起,日后若不是你主动求去,我也不会再抛下你。”
说罢,看着愣在原处,瞬间湿了眼眶的柔和男人,谢乔又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容感激,只是示意赶紧出去给卢陵回话。
这一次失忆,给谢乔带了不少影响,其中最大的,却是让她重记起了做一个正常人的感觉。
世家从来不将奴仆当作人,只是可以使用的物件或是草芥,谢乔虽然本质上与这里的世族贵女不同,但在先前太过痛苦的十年改变了她的一部分,让她连自己也只当成复仇的工具,就不必提别人。
现在最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走出来,重试一试当人的滋味。
如从前还在现世的谢乔那样,将自己当成人,也将别人当成人。
要改观的第一人,就是眼前的檀郎。
当然,就算要当成人,谢乔也不会一上来就解放檀郎,让他摆脱奴仆身份,瞬间独立自强,出去自立门户。
那也太过想当然了,被人类自小驯养、早已没了野性的飞禽猛兽,骤然放归大自然,都等于是在送死,何况如檀郎这样,早已被抽去了脊梁骨的人?
从出身起就被当作物件的人,一日之间,便要人立马站起来,没有那样的道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能慢慢来。
好在恢复了记忆的谢乔,早已不是上辈子的实习医生,就算檀郎一辈子无法自立,她也有了负担奴仆一世的能力与觉悟。
没错,谢乔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檀郎短期内很难觉醒说服的打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苏栖,再是贫瘠,也仍能挣出自己的棱角与锋芒。
只是七年罢了,如今的苏栖,简直成长的让人吃惊,以他从小遭受的一切来说,已经算是完美——
除了有时候有些过于听话——
只是在她面前。
现自己又一次想到了苏栖,谢乔的神色微微一顿,抬手又饮一口蜂蜜柚子饮,似乎是想要借着蜜水的甜意,压下心口的酸涩。
谢乔就这么不知不觉,喝下了一整杯的蜜茶,没觉得甜蜜,心下反而越莫名难受。
正当她咬牙起身,打算给自己寻些事转移一下注意力时,外间断掌便又匆匆赶来,向她禀报了一道坏消息:“姬天捉到了卫君的妹妹阿蛮。”
谢乔面色一凝:“怎么会?卫人昨日不是已经过了河西?”
过了河西,便会有龙城来人接应,这个时候,阿蛮怎么还会被捉?
断掌:“听闻是过河西后,遇到安定城外追来的姜军,原本已然突围,有个不长眼的裨将出言调戏卫君胞妹,蛮女不忿,扭身强杀,反而被俘。”
莽撞冲动,这听起来,也的确很像是阿蛮会干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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