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千重宫阙。似在纪鋆面前轰然倒塌。
他只觉眼前黑,喉间腥甜。
梁思齐,事到临头竟然反戈了!
纪鋆冷冷望着梁思齐,道:“梁大人。”
“世子爷,臣也是无奈。”梁思齐面色愈黑。依旧称臣。这会听上去,却像是讥讽。纪鋆蓦地烦躁起来,双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会漏算梁思齐?不论如何权衡利弊,梁思齐都不该倒戈相向才是!
手中剑柄上刻着的花纹深深印进掌心,他冷笑,大笑,苦笑……而后问燕淮:“你做了什么?”
燕淮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小青瓷瓶,轻轻一晃,里头出清脆的几声叮当声响,似有玉珠滚动。
他去了塞子,将里头装着的东西倒在了自己掌心里。
只一枚小丸,果真似玉一般。
纪鋆心惊,蓦地想起来一事,扭头看向梁思齐,摇头讥笑:“梁大人竟是中毒了不成?”
梁思齐没应,却也不曾辩驳。
纪鋆的心就沉了下去。
“十一你,竟连这些手段也用上了?”纪鋆低声说道。
燕淮伸出手去,看着梁思齐笑了下,道:“兵不厌诈。”
他自小服食毒药,体质特殊,不惧旁人用毒。这件事,若非亲近之人,却是不知。梁思齐同他本不相熟,自然丝毫不明。他约见梁思齐,梁思齐见一个分明已经死了的人却约了自己,哪有不赴会的道理。
人的好奇心一旦起了,就难以就此消弭。
而梁思齐这样的人,又向来自视甚高,焉会怕他。
故而他一下帖子,梁思齐便应了。席间饮酒,他一杯接一杯,梁思齐却是一滴未沾。然而有戒心的人,有些时候却更容易中招。他亲手递了一张字条给梁思齐。
梁思齐不会假手于人,亲自展开来看。
字条上只有两个字。
有毒。
梁思齐当即变了脸色,可已然中招,幡然醒悟也是来不及了。
燕淮每次派人为他送去半颗解药,延缓毒。真正清毒,需等到局定之后。梁思齐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不得不屈从。再严谨的人,亦有掉以轻心的时候。
梁思齐中了招,为了活命,只能反戈。
他并不看纪鋆,只大步上前,去接燕淮手中的解药。完整的一颗,服下便能解毒。他已看遍大夫,此乃西域奇毒,无法解去,只得等着燕淮的解药。他抬手去拿药,斜刺里却蓦地飞出一支箭,径直洞穿了他的心口。
梁思齐僵住了,殷红的鲜血霎时便浸透他的衣衫。
纪鋆在风声中冷冷地笑:“不忠之辈,怎能久留。”
梁思齐的副将震怒,拔剑要冲。
“虎符在我手中,尔等怎敢?!”纪鋆笑得更冷。
诸人皆讶。
然而他探入怀中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这时,燕淮却不紧不慢地从身上取出半块青铜伏虎形令牌来。
这是在肃方帝手里的那半块。
纪鋆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又从身上取出另外半块来,当着自己的面合二为一。
好一只虎!
纪鋆的手空着从怀中收了回来。
梁思齐的那半块,不知何时,也到了燕淮的手里。
“援兵将至。”他看着那半块自己错失了的虎符,咬着牙吐出四个字来。他爹靖王,还在宫外。那是最后一步棋。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还未见分晓。
然而燕淮却道:“众将士听令。”
兵戎之声骤然停顿。
燕淮举着虎符,微笑:“护太子有功者,天亮之后皆重重封赏;执迷不悟者,黎明之前皆当杀无赦。”
他说得平静。听到这话的人群却是沸腾了。
局势已是一面倒。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谁都懂。
只是眨眼工夫,厮杀中的人群已是黑压压跪了一地。齐声应下。
纪鋆沉默着,突然问:“你料定我会杀了梁思齐,才当着我的面给了解药是不是?”
燕淮看着掌心里的那枚小丸,蓦地往地上一丢,一脚碾碎。而后走近纪鋆,轻描淡写道:“不,我没料到,我给的解药本就是假的。”言罢,他沉声吩咐下去,“擒了靖王世子!”
纪鋆束手被擒,却当着众人的面。长吁了一口气。
他生怕燕淮将自己猜得透透的,而自己却不曾看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