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一事,哪那么容易了?”吴王妃嗔他,又叮嘱王世勋,“那你也与阿筠交交底……萧家的事,王府也有对策,莫叫她操心太过。”
琅琊王府的船只比一般的客船大,航行时也平稳。沈若筠自小就跟苏氏来往青杭两州,极少晕船。此时在船上,还能细细整理海航货物包装特征。
沈若筠到了杭州,便住到苏家,又与舅舅商议。
“江南鱼米之乡,民生富庶,商贩也多是来往大昱各地。海航前期投入大,收益不稳定,又有风险,故而从事的人少,许多人都不知有海外呢。”苏子霂了解过夔州路的海航生意,与沈若筠道,“夔州路能成事,一是他们的航线已熟,二是船只特别,他们的船是特制的,能抗住海上的风暴。”
沈若筠心下一动,前期是可以货物入股,再往后若想教萧家安分,船只上也得下功夫,可在别的地方研究建船之事。
“你若做香料的生意,各地都有,不足为奇。若要叫萧家甘愿让股,只能做顶级的,无可替代才好。”
沈若筠也是如此想的,遂打算先将杭州的香料铺子了解一番。
苏子霂忽想起一人来:“杭州倒是有家香坊,出品上乘,不过店面不大,你若想了解,可去她家店里瞧瞧。”
沈若筠自是欣然前往,忙与舅舅要了地址。
这家香坊叫“荼芜坊”,最为出名的是荼芜香。店铺有些偏,马车到了丁香巷,都进不去这狭小的巷子。等到了地方,沈若筠四下环顾,觉得与其说是香坊,倒更似一个小院子。
沈若筠叩了叩门,院里传来女子低声回应。等院里的人开了门,两个人一见,都有些呆怔起来,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
“娘子便是荼芜坊的老板么?”
沈若筠问道,又打量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子,只见她一身素净衣裙,上包了布巾,脸上未施脂粉,却若轻云出岫,清丽可人。
“我就是,娘子进来说话吧。”
多络也觉得沈若筠眼熟,似是常常得见,却又想不起她是谁,好奇问道:“娘子之前来过此地么?”
“第一次来。”沈若筠打量这个种满花木的小院,听她有此问,笑着道,“说来奇怪,我也觉得娘子十分熟悉,偏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多络关了门,进屋泡了茶,端来招待她。沈若筠与她聊了会香事,又见她今日还要制香,不好意思打扰,便将店里有的香品都买了份,拿回来细细研究。
沈若筠对香品只懂皮毛,可拿了那荼芜香珠也得叹一声好巧思,香珠做成了菩提四色,还攒印了寿字。荼芜香也不愧是与香坊同名的香品,初闻淡雅脱俗,可谓香远益清,最难得的是沈若筠只放在香囊里戴了半个时辰,那香气竟连着两日都未散。
便是不懂香,也晓得是好东西。且香珠比线香、香粉类更受欢迎,更适合海上贸易。
从荼芜坊回去,沈若筠又寻苏子霂打听这位多络姑娘的来历。
“她是慈幼局的孩子,因着天赋秉异,被丁香巷的一户老夫妻收养了,长大便在此开香坊。杭州城里的香料多被刘、章两家垄断,她也就做个小生意。”苏子霂道,“我晓得这家店,也是你舅母与我说的,你舅母时常会接济丁香巷那处的慈幼局,见她也常买了粮食送去,便去她那买了香,本只是照顾一下生意……谁知后来旁的香都看不上了。”
蒋氏出身江宁大族,于香道上极有研究,她若说好,那便是极好的。
沈若筠这几日逛了不少香坊,也有同感。虽知道做选择需要谨慎,可一见对方,总觉得莫名亲切,打算登门与她商议合作一事。
多络见她又来,笑着道:“沈娘子,香可不兴囤的,买了那么些,还不够么?”
“不够。”沈若筠道,“我还想与娘子做一大生意。”
多络去屋里端了茶水瓜果来,“娘子莫要打我,我这就一个人,能与你做什么大生意?”
沈若筠来之前,已去丁香巷的慈幼局看过了,还让王轲买了好些糕团送给那些孩子。她与多络提议:“你若要做大量的香品,除了要香料,还要人来制。我与你做的这桩生意,也不急在一时,你可慢慢筹备。我瞧慈幼局里,有好些被遗弃的女孩儿,到了年岁也无人收养……你可请来帮佣。”
多络闻言,十分心动。来慈幼局收养孩子之人,或是奔着朝廷每月的三斗米,或怀了旁的心思……对这些孩子并不好。若她这里有个能做工赚钱的地方,倒是可以置办个大些的院子,将一些到了年纪的女孩接来。
除了能吃饱饭,她们也可攒些银钱,还不必担忧叵测遭遇。
沈若筠来此之前,已拟了契约。
多络接过契约细看,除了约定过一定数额的香品只能供给她外,并无什么霸道条款,很是厚道。按理说这种地上有黄金之事,应要十分警惕才是,可她总觉得对方可信。
见她签了字,沈若筠觉得这趟杭州之行已算十分圆满。两个人细细聊了会制香事,多络与她道:“娘子要将香品运往夔州,不若将此香改个名字吧,这样便是夔州人来杭州寻此香,将杭州寻遍,也寻不着。”
沈若筠想了想,走到案前,写下“棽俪”二字。
“枝条繁茂,借为上覆。出自《说文·林部》,段玉裁注:“棽俪者,枝条茂密之皃,借为上覆之皃。””多络叹道,“好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