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吃个饭,不必穿红了。”沈若筠扫了眼,满目红绯,“打扮得像个荷包。”
节青从上面取了件苏芳色的褙子,嘻嘻一笑:“可这几日不穿,怕更上不了身了。”
沈若筠换了,瞧见衣缘上绣着缠枝纹,还缀了圆润的小珍珠,“以后跟林君说,衣衫都做得简朴些吧,也省些开销。”
早园瞪着眼睛,反应半晌后笑道:“姑娘你莫不是还没反应过来?你现下已经成亲了,除了带来的嫁妆,这四季衣裳自是周家做了。”
节青蹲下身,替她理着裙摆:“不过若论起来,定是不如自己家讲究的。”
沈若筠默不作声,觉得6蕴说得对,她与周沉的这桩交易,远不是周沉嘴巴一张一碰说得这般简单。
至少在别人眼里,她现在已经不再是沈家女,而是周家妇了。
周家自诩钟鸣鼎食之家,便是晚间寻常吃顿饭,也有诸多讲究。比如在沈家时,沈若筠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吃,从未教丫头们布菜。今日周老人摆席,虽是家宴,可却是不得自己伸筷的。
好在沈若筠中午吃得不少,早园也很机敏,略略吃了点便饱了。
大约因着早上给周妤送了些玩具,小姑娘瞧沈若筠便觉得亲热,总是盯着她看。沈若筠也去瞧她,小姑娘反不好意思起来,拿手捂了脸。
沈若筠这才注意到周妤手上竟有好些伤口,手腕上也有瘀青。
周老夫人漱了口,笑与小孙女道:“嫂子可不是客人,以后有的是时间与你瞧呢,可不许这样没礼貌。”
沈若筠见周妤吃饭如木头人一般生硬,心里猜测周家定是没将她当成病人照顾,反是为了家族名声,硬生生把她管成一个“正常”人。
沈若筠离开时,见周妤还在看她,眼睛都不眨,便笑对她道,“你若是喜欢瞧我,得空来我院子里玩吧。”
周妤不说话,伸出左手来,竟是紧攥着沈若筠上午送的九连环。
沈若筠看见九连环,面露笑意:“是不是不会玩这个?”
周妤点头,沈若筠想教她,可周夫人却将周妤带走了。
翌日,因是媳妇,沈若筠在荣禧堂待了一日。平心而论,周老太太与周夫人不算多难相处,尤其是周老太太,待她很是慈蔼。见沈若筠思念佘氏,还与她讲了许多佘氏年轻时旧事。
嘉懿院里事,是周沉身边的安东,并院里的两个大丫鬟荷瑛、芙珠在管,周沉将这三人叫来见沈若筠。
沈若筠包了红包,叫早园了。
三人恭敬地接了,又向沈若筠行礼:“谢少夫人。”
沈若筠以前见过安东,知其是周沉心腹,又见荷瑛穿一身青绸衣裙,相貌清秀端正,眉间有一红痣,宛如点了胭脂。
“你这眉间痣生得很不错。”
荷瑛没料到沈若筠会说这样的话,福身道:“少夫人谬赞。”
比之荷瑛的伶俐,芙珠显得安静腼腆许多。
因着厅里站着的俱是两人身边人,沈若筠直言道:“东边开间和梢间是我住的地方,由我身边的人打扫照看便可,无需指派别人。我的丫头们跟着我,若是有什么不合规处……也须先禀明了我,我再与她们说。”
周沉点头:“这是自然的。”
抛去对周沉品行的质疑,沈若筠觉得与他的交易还算愉快。
以后一个院子,两个地盘,各过各的便是。
第三十八章回门
终于到回门日,沈若筠心里惦念,早早醒了两次,偏天都还黑着。好不容易挨到卯时四刻起身,等漱完口,就见节青端了一杯红糖枣茶来,沈若筠不喜红糖味,唉声叹气,“这么快又到日子了呀。”
“就这一两日了。”节青递给她,“这可是婆婆交代的。”
沈若筠乖乖地接过喝了,又听早园道:“这可是节青一大早去煮的,为这个还差点与这里的丫鬟吵起来。”
“煮个茶也能吵起来?”
“也不是大事,”节青道,“只是她们怕耽误二爷屋里差事,不愿分个小炉子给我,咱们今日去买一个便是了。”
“那你怎么处理的?”
节青嘻嘻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银子便就能借到炉子了。”
“瞎闹。”
沈若筠梳洗了,早园替她梳妆。陪嫁的镜架是玉制的,上雕蟠桃纹,放置在梢间的窗边的梳妆台上。梳妆台上放着妆匣,下有软屉,台上摆着一整套的玉容珍珠膏。
坐在窗边,沈若筠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叫人支了窗。见周沉穿了身白色箭袖衫,正在院子里拉弓,竟是像模像样。
沈若筠常在沈家校场玩耍,认出他拉的是马射弓,多为军用。她在窗边看了会,觉得很是意外。一是汴京男子多崇尚书卷气,没想到周沉竟还早起习武;二是武将在朝中地位远不如文臣,而周沉练的竟是军中的弓。
周沉拉了弓又练了一套拳,荷瑛捧了茶水帕子上前。周沉擦了擦,又端了杯子一气喝了,才转头睨向窗边捧腮看得认真的沈若筠。
“早啊。”
看了就看了,也无甚好躲的,沈若筠便笑着与他打招呼,然后不慌不忙地吩咐不秋将窗子关了。
不秋与苍筤本就是习武之人,看了周沉练武难免心痒难耐。原在沈家时,每日也都会在校场上练一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