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定,隔了不多日,周家又来下财礼。送来金银锭若干、彩缎数匹、酒果茶饼。
因着太后近些日子又生了一场病,两人的婚事便又提前了些。这会算起来时间,走完六礼,差不多就在沈若筠及笄后。
女子陪嫁的妆奁,讲究极多。6蕴自得了佘氏的手信,就与齐婆婆一起,开了库房。里面封存了苏氏、佘氏两人嫁妆中贵重的饰、摆件、古玩,逐一清点了。器物重刷漆,饰要清洗,再拿与沈若筠陪嫁。
除了这些,房的家具也是女方陪嫁的。6蕴之前已经派了人去量了房的尺寸,把一些小件的家具重上漆,擦得光洁澄亮,大件的多宝、书架等物便立时开做。
沈若筠一直觉得自己是与周沉假成亲,故不怎么放心上。眼下见这架势,总有些惴惴难安,好像自己真的要嫁他,做周家妇了。
6蕴瞧出她心事,却没有给她这样忧虑的闲暇。他每日还要抽时间给她交代商铺的事,沈若筠知道他要去冀北,故学得很用心。
等汴京的产息都介绍得差不多了,6蕴最后拿出的是一张古怪的车辇图,平淡地与她讲述,沈家在河东路,还有一处矿息。
沈若筠感觉自己语言都匮乏许多,忙看了看四下,“……朝廷不管么?”
“他们不知道。”6蕴简短道,“那是处银矿,已开得差不多了。现下我已将那处封了,不过还是告与你知。”
沈若筠这才知道,6蕴哪来那么多银子建粮仓,囤米粮。
第三十五章及笄
忙忙碌碌过了年,正式订了亲的沈若筠显得对什么都没有兴。赵玉屏正月里起了风疹,遣人来沈家送过口信,沈若筠便连上元节都懒得出门了。
6蕴劝她:“听说今年的大鳌山也极华丽,带上几个丫头,出去逛逛吧。”
沈若筠放下在看的一本收粮账簿:“今年朝廷还有银子备这个?”
“自是有的。”6蕴道,“这些银子于朝廷,不算什么。”
“汴京周边都开始闹饥荒了,中上农户数锐减,如此下去也不怕出乱子。”沈若筠想到朝廷今年不仅多收上供钱、还增了板帐钱,更过分的是,各地还向佃户征收枯骨税,即农户死牛需纳税。
她不由叹道:“还真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明年会更严重些。”6蕴道,“到时候运粮多小心些。”
沈若筠郑重记了,因着打算出门逛逛,又被齐婆婆好一通打扮,带着四个竹出门瞧灯去了。
她本想叫6蕴一起,却听林君说6蕴出城去了沈家庄,便作罢了。
沈若筠在人群外远远地看了看鳌山,果是一年赛一年的壮观华丽。只街上人太多,便不自觉从繁闹的御街往下土桥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赵玉屏不在,吃浮元子都觉得没甚滋味。
上元夜,街道上摩肩擦踵,偏河渠上架的渠桥,无什么人。渠桥桥身陡峭,桥下水流湍急,又无甚灯火。沈若筠觉得此处安静,叫四个竹在桥下等她,自己拾阶而上,站在桥上打量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汴京夜景。
一处繁华,一处安静,便如同汴京城内的纸醉金迷与穷苦百姓的水深火热,竟是能在同一夜空下共存的。
她正消化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哀哀情绪,忽听早园在桥下提醒她:“小姐,周二郎来了。”
沈若筠看了看,有些好奇,今日上元,他怎么得闲了?
“不去看灯,在此看河?”
“随便看看而已。”
“桥下河深水急,还是小心些。”周沉道,“又是寒冬腊月,掉下去该如何?”
“无事,我会水的。”
沈若筠说完,忽想起自己在雁池里捞了周沉一事,也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此处无灯极暗,周沉不得观她神情,只问:“今日怎么没和6蕴一处?”
“我往年与小郡姬看灯更多。”
周沉了然:“今日宫里宫宴,想来小郡姬进宫赴宴去了。”
沈若筠不愿多说玉屏的事,只嗯了声,仍看着桥下流水。
周沉站在她身侧,“要不要一起逛逛?”
“我马上就回去了。”沈若筠礼貌拒绝。
“那我送你。”
沈若筠皱眉瞥他一眼,周沉这人怎么连拒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呢?
“……也不用的。”
周沉轻声笑了,“你我即将成亲,还是多熟悉熟悉好。”
“这事好笑吗?”沈若筠好奇问他,“作何你想起成亲一事,便不觉得难过呢?”
周沉脸上的笑尽收了,“你是为此事神伤?”
何止神伤,自赐婚以来,沈若筠做过多次噩梦。这桩亲事每完成一个环节,她的惧意更甚……偏又怕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害怕也不能外露。
“我这般可怕?”周沉失笑,只恨今日没拿个灯,好瞧瞧往日混不知惧的沈若筠眼下是个什么表情模样。
沈若筠淡淡道:“与你无关。”
周沉略一思量,猜出几分来:“自古婚嫁,女子辞家,自是舍不得。”
沈若筠默默听着,心道婚嫁之事,为何这般不公平。
她提了裙子往桥下走,周沉跟在她身后。等下了桥,又去买了一盏莲花形的花灯来。
沈若筠走了一会,见他又跟了来,忙与他道:“我不用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