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你教她们的法子不错,哀家的头痛缓解许多。”
“可娘娘看着……”沈若筠话到嘴边,又觉得不适合,“那娘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刘太后豁然道:“年纪大了都是这样,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的人,生病也是常有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负责刘太后起居的小柳女官听了此话,伪作生气状跟沈若筠诉苦道,“沈二娘子可得替我们劝一劝娘娘,娘娘这些日子总不肯吃药的。”
刘太后这两年就喜欢活泼的女孩在跟前,故进福康殿的女官们都不似别宫的老成持重。
“娘娘怎可如此……”沈若筠刚要规劝,抬头时见刘太后间花白,同祖母一般无二,鼻腔眼窝一酸,什么也说不出了。
见沈若筠如此,刘太后握着她的手,和声问她,“可是想你祖母了?”
“也不全是。”沈若筠声音低低的,“娘娘,我听说祖母年轻时,喜欢与您一道打马球……您也要好好保重些,等她回来,说不得会笑话您现在骑不动马了。”
沈若筠想到佘氏,这下眼泪是真的止不住了。
“怎么好好的,还掉起眼泪来了。”刘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哀家早就骑不动马了,说起来竟有好些年没看过小娘子们打马球了,也不知现在京里的小娘子里,可有人能有你祖母年轻时风采。”
沈若筠心道汴京贵女现下流行缠足,不缠足的都算异类了,怕是没几个会骑马的,莫提打马球了。言语上却是应和太后,“应是有的吧?”
“不见得。”刘太后追忆往昔,“你不知那个时候,便是男儿郎也比不过你祖母。她穿一身红色马服打马球,又快又准,人在马上胆大心细……在汴京城里,骑艺最好。”
沈若筠能想到那个场面,太后又问她,“你可会骑马?”
“平日出门少,学了不用,便不怎么会。”
刘太后微叹了声,终于提起正事来,“今日找你来,原是想着,你祖母回不来汴京,我便做你长辈过六礼,你看如何?”
太后嫁,是莫大的荣耀。可沈若筠还打着这门婚事作废的主意,遂心下一横,打算求太后帮忙,劝赵殊收回成命。
沈若筠正要跪下求太后,忽听外面有内侍来报,说是周二郎到了。之前沈若筠请6蕴安排见周二郎,6蕴还没安排,反倒是太后这里安排上了。
刘太后看着诧异的沈若筠,笑着对她道,“你去见见他吧,官家这样不管不顾地赐婚,总要叫你们见上一见。”
沈若筠一窒,两家还未互换庚帖,未下定帖,太后就直接安排相看了。
相看是汴京的婚嫁习俗,安排合过八字的男女见面。如果男方中意女方,会取一支金钗插到女方间,反之便要赠送女家锦缎,用以“压惊”。
眼下两人还没合过八字,不过6蕴说,官家赐婚,结果只能是“大吉”。
沈若筠拜别太后,想着先去见一见周沉。赐婚的圣旨颁布至今,她都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现下如何想。
可惜那块玉佩今日没带,不然或可还给他。
两个人“相看”的地方在福康殿的后花园,沈若筠跟着内侍前去,便看见穿一身雪青色圆领袍子的周沉。沈若筠往日都见他穿一些靛蓝色、玄色之类的衣衫,忽见他穿这样鲜色的衣服,满身书卷气与贵冑风华合在一处,配以出众的相貌,很是赏心悦目。
他看着倒像是来相看的。
沈若筠走到近前,方后知后觉,今日自己穿的浅丁香色褙子与他还有些相配。
周沉也现了,眸里带了笑看她。
内侍将人带到,便知地退远了些,留两个人自己说话。
见周沉的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沈若筠轻咳了声提醒。
“怎么也不多戴些饰,是怕我无处插钗么?”
沈若筠下意识地抿了下鬓边,没有与他开玩笑的心思,“我们之间,就说些敞亮话吧。”
周沉饶有兴味:“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我知你不会愿意娶我的。”沈若筠最近将这句话说了无数遍,可当着周沉的面说,语都加快许多,“正好我也不想嫁你,与其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不如一起想想法子。”
“圣旨已下,哪有转圜的余地。”周沉笑道,“你想去求太后吗?太后这些日子身体抱恙,又极为看重这桩婚事,若是被气出病来,可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我原以为……你有主意的。”沈若筠听他如此说,有些失望。
“我后来想了想,娶了你也不错。”
沈若筠想到那晚梦里两人成亲场景,面上飞起红晕,羞恼道,“你别说这种话。”
“沈二,你是不是怕嫁给我?”
周沉敛了笑,正经地问她。
这个问题问得古怪,沈若筠皱了眉,“这不是我怕不怕的事情吧?”
“若是不怕,”他一双狭长的黑眸凝视着她,“就嫁给我如何?”
“你在说什么胡……”沈若筠正疑心他也了疯病,忽地灵光一闪,恍然道,“你是说?”
周沉一向知道沈若筠聪慧,见她这般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眸子里带着笑,走近两步,小心地踢开她脚边的一块小碎石,防止她一时不察踩上去。
小姑娘的绣鞋鞋底儿薄,踩上去怕是要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