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横街住的大多是稍有家底的富庶人家,见马家如此,本就心下害怕。眼下人多胆壮,纷纷声讨起邱家来,还有人拿了菜叶、鸡蛋砸向邱宝川。
6蕴倒是没有想让百姓当街把他打死,拿麻绳将他捆结实了,自己避开砸来的鸡蛋烂菜叶,对四周的百姓道:“此人还是得送去汴京府衙门。”
第二十四章春蚕
小横街的街长拄拐送他们时,神色极其担忧,老怀惆怅:“他不会再来此报复吧?”
6蕴将此事说破:“可邱家也不是第一次来闹事了吧?”
街长面色尬尴。
沈若筠道:“马家年年与街里捐税,做生意也公道,是极本分的。今日马家如此,明日又是谁家?小横桥这附近住的官员也不少,你们只管闹大些,得叫他家知道众怒难犯才是。”
她看着这个一把胡须的老头儿,觉得他愧为街长,今日邱家来砸马家的店,除了艾三娘,竟无人伸援手。
街长汗颜,拿衣袖揩了额间,“说得极是。”
晚间时,6蕴带了两个会功夫的女子来了明玕院,是沈钰军帐下亲兵遗下的孤儿,也算受沈家照抚长大。
6蕴算是把人请来的,签的是活契。
沈若筠好奇地打量她们,见两人身形精瘦,比早园、节青高些。她问了两人名字,大一些的那个笑着说,她自幼父亲战死母亲改嫁,名字也只是胡乱叫的,让沈若筠给起一个。
沈若筠点点头,比着早园、节青,拿写了“不秋”、“苍筤”。
6蕴在一旁看,顺手摸了下阿砚的鹅头,好奇沈若筠怎么没给它也起个竹子名,一不留神被阿砚啄了一口。
“汴京的仁和堂没有二百车的硼砂,只给了五十来车,他们在兴元有,我使人去了,在当地将药材配齐了押送去冀州。”
“好,这样更快一些。”沈若筠算了算时间,懊恼道,“他们若早些给就好了。”
“现在尚不算晚。”
“那邱宝川的事……衙门管了么?”
“邱贵与几个砸店的,已被关押了。”6蕴斟酌用词,“邱宝川闹事后果不严重,问了两句,人已放回了。”
“果是这样。”沈若筠倒不意外,“那他可会报复小横街的人?”
6蕴笑道:“你倒是不怕他先报复沈家?”
“邱家只是皇商而已,家里又无出息的子弟,明面上无甚可惧的。”沈若筠想到邱宝川那副嘴脸,还是觉得恶心,“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还是更担心三娘他们。”
“今天说得那街长十分羞愧,怎么回来反而担心了。”
“我回来想想,也不能怪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不敢出头,若被打伤打死,便叫飞来横祸。”沈若筠想到马家之事,“邱家这种人家,眼里无所畏惧,做事喜欢用最蠢的手段,又从不计后果……反叫人害怕。”
“不用太担心。”6蕴道,“明日邱家,便是过街老鼠了。”
沈若筠眨眨眼睛,似是懂了6蕴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只宣扬了一二。”6蕴讲给她听,“宫里那位怀着孕,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邱宝川的事迟早要闹到官家那里,自然是要在官家知道前,叫汴京的人先知道此人的劣迹。这样官家若问起来,一问近臣,便知邱家人丑态,先入为主,后面怎么查,都只是加深‘邱家仗势欺人’的印象。”
见6蕴洞烛先机,沈若筠心下那担忧减轻了不少。
“今日之事……只是你……”6蕴话题一转,像是在想怎么说。
“我今日已经很怂了呀。”沈若筠小声,“我都没骂他。”
“不是怂不怂。”6蕴揉了揉自己额角,“去这样的场合,锥帽还是要带上,人也多带一些。”
见6蕴没不许她出门,沈若筠心下松了一口气。想起6蕴打邱宝川的那股狠劲:“你今日是不是很生气?”
“若今日我没在路上撞见沈虎他们,没及时赶过来,你要如何?他若真抢了你去,该如何?”
沈若筠乖乖地认错:“你看若是我和他讲道理,他根本讲不过我的,所以才讲这番话吓我。”
“你现在还觉得,他那是在吓唬你?”
6蕴又是一阵沉默,努力控制自己表情,想让沈若筠明白这是件严肃的事:“这世上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像你一样的小姑娘,大多自小便被家里培养得文静矜持,哪怕看到心仪的郎君,也只会在心里慕少艾,不会怎样。但男子不同,男子会想占有心仪之人……有时也不是心仪,只是看到女子便如此,控制不了自己的欲念。”
“你是说……邱宝川真敢抢我?不是吓唬我的?”沈若筠结巴起来,立即想起行宫酒醉、在樊楼轻薄自己的周沉。她仔细一咂摸,觉得6蕴说得有道理,周沉不可能心仪她,那便是因为他只要喝了酒与女子相处,就控制不住做出格的事。
“不然你以为我力气无处使么?我练的又不是铁砂掌,这样打他,手也痛的。”6蕴见她知道怕了,继续道,“我是不会限制你出门的,可你自己要明白,别人已经不将你当小孩子看了。”
沈若筠下意识摸了摸脸,因着做卧雪斋脂粉生意。什么好东西都在这张脸上用,触手滑嫩,有时自己都忍不住多摸两下。
“那我下次出门,在脸上画个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