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后来,力度刻骨。他的淡琥珀色的眼睛,仿佛也写着不甘的苦痛。
他的额上还绑着绷带,这一番动静,叫他的额上又隐隐渗出血色。宁竹衣怕他牵扯他伤势,不敢胡乱动弹,只是板起了脸,严肃道:“慕之公子,我与人相处,不看身份高低,只看对方是君子还是小人。”
李慕之的眉头一挤:“我在你的心中,只是个‘小人’?”
他握着宁竹衣的手腕,掐得极紧,叫宁竹衣感到了丝丝疼痛。
宁竹衣撇开头,用力地将手抽了出来,疏远地说:“慕之公子的种种作为,实在不像是君子之行。”
李慕之怔了一下,忽然安静了下来,脸上原本的阴沉之色,也稍稍褪去了些。
片刻后,他竟然轻笑了一声,问:“那宁大小姐心中的‘君子’是谁?是世子吗?我那个自小便受尽宠爱的弟弟?”
宁竹衣闭了嘴。
确实,在她心中,李贺辰正是君子的表率。他从不因为身份高贵而薄待他人,反倒假扮成大侠,四处伸张正义。
可她也知道,决不能在此时说出李贺辰的名字,要不然便是火上浇油。
不过,她的沉默,却让李慕之古怪地冷笑了一下。
“恐怕是被我说中了吧?在宁大小姐的心中,只有世子才有资格被称作‘君子’。”他微微晃了晃肩,望向窗格外的风景,喃喃道:“的确,也只有他才能如此从容地活着,不必过如履薄冰的日子。”
宁竹衣的心微微一跳,心底隐约猜到他的意思。李慕之是庶子,在王府里不如李贺辰得宠,也是可以想见的。
“世子的生辰在秋日,那也是我母妃的忌日。”李慕之微垂眼帘,声音显得很是遥远,“他降生之日,我母妃恰好病故。可父王疼爱世子,为了不打搅世子降生的喜庆,便责令我将每年祭拜母妃的日子改至其他时候。至今,世子恐怕都不知悉我母妃的真正忌日在何时。”
宁竹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不由微微一愣:“啊……这倒是,有些过分了。”王爷这一举动,委实有些欠缺考量。
“少年时,我曾得了一匹好马。那匹马是我苦学一个月书后,从舅父手里得到的礼物。”李慕之没注意到她的话,自顾自说起了另一个故事:“那日舅父将马牵来王府,世子看到了,对这匹马爱不释手。父王便做主与舅父商量,将那匹马赠予了世子。”
宁竹衣的神色愈怔怔。
还有这样的事?
“你看,世子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从我手中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李慕之将目光转向宁竹衣,嘴边的笑容既冷锐,又锋利,“宁大小姐,他要做‘君子’,可比我容易得太多。毕竟,我若是太过坦荡,那恐怕今日宁大小姐就见不到我了。”
宁竹衣心底微微咯噔,人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李慕之的话,她并非不能理解。他天生劣势,若不耍些心计手段,便得不到今日的地位。可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他对段小燕狠下杀手的理由。
“慕之公子,你,你还有伤,快回去躺着吧……”宁竹衣心头微乱,脚步忍不住向后退去。可偏偏李慕之不愿放她走,用身体将她堵在八宝架边的角落里。
“宁大小姐,今日,我只想叫你明白,”李慕之低下头,目光里浮动着一片不见底的涟漪,“你口中的‘阴毒之行’,是为了你。我只是想护着你,叫日后没人再敢犯同样的事。”
他虽文气,但身量却不矮。站在宁竹衣面前,隐隐有鹤一般的气势。到底是日后能做摄政王的人,宁竹衣竟有些被他震住了。
一点冷汗缓缓从宁竹衣额上滚落,她攥紧了汗津津的手心,心底微乱。
李慕之对她并无真心,只是想要她宁氏女的身份。这一切,她心底都一清二楚。所以,她不会被这番花言巧语所蒙蔽。
可她要如何才能在不触怒李慕之的情况下离开这里?喊豫王妃进来吗?但眼下的这副场景,显然是不能叫外人看见的。
就在这时,帘子后头传来一道男子嗓音:“大哥,听说你额头摔出了血,我还道你昏迷在床呢,如今看来,倒是很有精神。”
只听一阵珠帘叮当脆响,李贺辰用扇子打起了帘,人步了进来。
李慕之的目光微晃一下,却并没有从宁竹衣身前走开,反倒淡淡道:“小伤而已,已没什么大碍了。”
“哦?”李贺辰拿扇子拍拍掌心,挑眉问:“那大哥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为难衣衣干嘛?是父王让你跪,又不是衣衣让你跪。”
李慕之淡笑一声,说:“不过是与宁姑娘多说几句亲近话罢了。世子时常这般与宁姑娘说话,既然世子可以,为何我不可?”
李贺辰微微一愣,皱眉道:“那也要看衣衣情愿不情愿。我看她是一点儿都不想与你说话。”
李慕之沉默片刻,这才让开了步子。
宁竹衣一见有路可出,立刻提着裙子钻了出去,没两下,就躲到帘子后头去了。李贺辰扫她一眼,道:“衣衣,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大哥说。”
宁竹衣的心还砰砰跳着,闻言,她有些懵懵地点了头,一边在心底疑惑着李贺辰有什么话要说,一边便退了出去。
待宁竹衣走后,这小卧房里便寂静下来,唯有滴漏的声音轻轻地响着。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1t;)
&1t;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