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淑君陡然抬头,但她自知说不上话,只能又重垂下头去。不远处,有人呼喊着“霍家妹妹”、“霍家妹妹”追了上来,正是行色匆匆的段千刀。
段千刀追得急,一副气喘吁吁模样,身后还跟了一小队士兵,乃是霍天正特意借给他的。
段千刀丢了霍淑君,早急得团团转;如无头苍蝇似地转了一天后,听闻霍天正现身于不破关城,连忙急急忙忙地上门求救。霍天正震怒之余,又苦于分身乏术,只能派一小队人马来护卫宝贝女儿。
如今大燕人已被扫出不破关去,这城里虽大抵安全了,但霍天正到底不放心,特意叮嘱了段千刀早日把霍淑君带出去。
段千刀在霍天正那头受尽了气,被教训得狗血淋头;这会儿他见到了老宿敌江月心,登时就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都怪你们几个!把这霍家丫头宠的无法无天了!让这小丫头片子狂成这副模样!”他怒道,“一回两回的逃跑,害的本少爷还得跟在后头擦屁股!”
说罢,又转头去哄霍淑君,道:“霍家妹妹,如今你人也见到了,你娘也平平安安回来了,这回,咱们该回京城去了吧?”
对着江月心,段千刀是一副急哄哄的嘴脸;对着霍淑君,却是轻声细语,不敢说重半句话。区别对待之甚,可见一斑。
江月心:……
大概,可能,霍大小姐会这么脾气倔强,和段大少也有分不开的关系吧。
段千刀带着霍淑君离去了。
周遭安静下来,只余火舌舔舐的声响。不远处有人在叫嚷着“搬水来”,大概是在着手扑灭这把大火了。
魏池镜半跪在地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空无的前方。他的神色有些麻木,又有些动容。江月心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向远方,却只见到城楼上的近满月轮高高悬挂。此外,一无所有。
***
魏池镜被带回了霍天正处,江月心亦随着大军回到了江亭风面前。江月心见到兄长,先抱拳告了个罪,道:“哥哥,我私自离京,是我不对。”旋即,她便老老实实地等罚。
可等了好久,却没听见江亭风喊她“四四”,再狠狠教训她。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江亭风一脸老僧入定似地坐着,拍着身上的尘埃血污。
“你能出的来,那便是陛下授意,我怎么敢说你‘不对’?”江亭风木着脸,道,“陛下的意思,那就是对的。”
江月心撇了撇嘴,问道:“阿延说的就是对的啊?那要是阿延和褚姨姨吵起来了,你帮谁?”
这个问题把江亭风问倒了,他立即露出一脸难色。
“这太难了。”他严肃道,“我选不出。心心,你这题目,比上回褚蓉问我的还要难一些。”
“她问你什么了?”江月心问。
“她问我,要是爹爹和她同时掉水里了,我救谁……”
“……”
“……”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江亭风深呼吸一口气,道,“爹喜欢游水玩,我先救她,让爹再自己游会儿。”
江月心:……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假装无事生了。
她没有受伤,在军营里休息了一阵,便想出去见霍将军。刚出军营,就见得有个小将军来报,道魏池镜说他愿意与天恭国修好。只要他魏池镜在大燕国为君一日,他便不会再与天恭开战。至于答应与否,全看李延棠的意思。
这个消息,不啻于一道惊雷。江月心愣了下,江亭风也蹙了眉。
“他竟真的愿意议和?”江亭风有些怀疑,“据陛下所说,从他的回信瞧起来,魏池镜不像是会松口的人。心心,你捉着他那会儿,可是对他说了些什么?竟让他改变了主意。”
江月心挠挠头,道:“我就说我要杀了他。”
江亭风:……
“真没别的事儿了?”江亭风追问道。
江月心仔细一想,心底忽微动一下。
她捉着魏池镜的时候,确实生了一件事——霍大小姐急匆匆地跑来添乱,嚷着要把心爱的敌军头领放虎归山。若是从大义上来说,霍大小姐这想法确实天真幼稚、给人添乱,但是……
也许,误打误撞,魏池镜偏偏被她打动了呢?
谁也不知道,答案是不是如此。也许,霍大小姐便是人们所说的“天生命好”吧,便是这样贸贸然闯进战场里来,还能办下大功一桩,令魏池镜改变主意,答应议和。
“罢了,也许是他只想全须全尾地回大燕去做国君,这才用议和来谈条件。”江亭风不再深究,只是道,“只要能不再打仗,那便是好事,也不枉费陛下这番苦心设计。”
江月心亦点头。
忽然,江亭风问道:“心心,你可要再去见一回魏池镜?”
江月心踌躇了一下,道:“……不见了罢。他未必乐意见到我。”
她是当真这样觉得。
从前那个能与她一块儿闹、损她笑她的顾镜,早就没了。如今她去军营里,见到的不是挚友顾镜,而是大燕国的五殿下魏池镜。见什么见呢?徒增忧伤。
***
随着大燕人撤出不破关,战事渐渐走向了尾声。被死亡与喧闹充斥的关城,悄然恢复了平静。不仅如此,还传来了大燕将与天恭议和休战的消息,这令天恭百姓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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