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心:……
顾镜这是在闹什么别扭呢?
两个一身臭汗的兵老爷,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江月心与顾镜分了头,挨门挨户查去。她手脚轻轻,推开门缝瞥一眼就走。行到最里头两间屋子,果真找到三个大燕人搂着花娘正睡得歪七扭八。
江月心暗喜,立即探到窗外,仿着白鸫儿吹了一声哨,让候在外头的军士进来捉人。
吹哨时,她顺便瞧了一眼外头——天有些阴了,暗沉沉压满了云,午后定然要落雨。
她在心底道:趁着未下雨前赶紧捉了探子回去,免得让雨水沾了衣裳。
恰此时,顾镜那头忽得传来一片骚动。江月心扭头一看,竟是段千刀带了五六个打手,在走廊上将顾镜团团围住了。
“顾镜,你在这儿,江月心也一定在。她人呢?”段千刀高声嚷道,“事不过三,江月心多次闯我门面,坏我规矩,这事儿怎么办?”
段千刀的嚷嚷声惊动了厢房里的人,立即有几个睡得浅的客人探出了脑袋来凑热闹。那几个大燕探子亦是惊醒了,心知不对,收拾收拾又想跑。
江月心岂能容忍他们再跑?立刻道:“顾镜带人去追!看紧了!别再让他们跑了!”
顾镜闻言,立时去了。原本围着顾镜的打手,这下俱和江月心打了起来。刹那间,入春楼里一片混乱。花娘的尖叫混着兵戈钝响,充塞了整个大堂。
段千刀铁青着脸,隔着人群,怒指江月心道:“姓江的!你又来惹事!”
江月心左手拎了个人,一脚踩在板凳上,喝道:“段大少楼中窝藏大燕探子,这又怎么说?”
这几个大燕探子熟门熟路,也不知是来了入春楼几回。他们说话都是大燕口音,段千刀又岂能不觉?还不是为了挣点铜臭银子,便置之不理。
段千刀被噎了一下,恼道:“今日你须得留下来,让小爷打你三巴掌解解气!”说罢,便要人去扣住江月心。
只可惜江月心不是那么好抓的,面前的人来一个打一个,见一对打一双,一点儿也不落下风,且她身姿灵活如游鱼飞龙,令人眼花缭乱,竟是一点儿都碰不到。
吵吵闹闹好一阵子,外头的天渐渐阴了下来,倏忽传来了沙沙雨声。没一会儿,入春楼的大门忽得“吱呀”敞开,门槛外露出一道灰白色身影。
雨已下得有些大了,似织了一张无色细网,将门口那男子也罗在其中。
那男子收起手中一柄素面油纸伞,伞骨轻拢,便抖落了半阶丝雨;侧过身来,露出细瘦脖颈与清隽轮廓,原是王延。
“段大少,手下留情。”他将伞搁在门边,不紧不慢地撩了衣摆,跨过槛来,“段老先生有一封信,要在下转交给段大少。”
他行来时的步伐也不快,可身姿偏有种说不出的贵气,似群鹤里生来为的那一只。虽外表文文秀秀的,可却隐约带着刻入骨子的倨傲。原本闹腾不停的打手们,都暗自退了下去,不再说话了。
段千刀闻言,微微一疑。
“段老先生”,说的自是他祖父,撑起段家半壁荣华的段鹰。段鹰年岁已大,如今退居京城荣养,早已不出江湖。
是什么样的事儿,能惊动祖父段鹰?
段千刀半信半疑,接过了王延递来的信。启信一阅后,段千刀表情微变,对王延冷笑一声,道:“真难为你一介穷书生,还劳动我祖父差我关照你,说你若是出了差池,我也不用做这个当家的了。”
王延笑笑,道:“谢过段大少关照。”
段千刀有些恼,又道:“老子可没说过放这姓江的离开。”眼珠子一转,他又有了个主意,对王延道,“这样吧,俗话说‘杯酒释恩仇’,你若卖我一个面子,喝了我的三杯酒,我就放这姓江的走。”
江月心怒道:“我不过是来捉拿探子,不偷不抢,你凭什么扣我?”
段千刀道:“在这入春楼里,我段千刀就是王法!我说了江月心不准来,来了就不准走!”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王延叹道:“段大少,我喝就是了。”
段千刀见他应得爽快,哈哈大笑起来,立即差花姑娘去厨房打了三杯烈酒来。没一会儿,便有三个小金盏搁在了桌上,酒香扑鼻,极是郁烈。
段千刀坐了下来,指着那酒杯,道:“喝!”
王延瞥一眼酒杯,伸手就要去拿。
说时迟,那时快,江月心的手横了过来,抢在他之前,夺起那小金杯便往喉中倒。
她一口闷了第一杯,以手背抹唇,哈一口气,道:“王先生看模样就是不会喝酒的,我代他喝!”说罢,掷了金盏,又如牛饮茶似地喝了余下两杯,滴酒不剩。
三杯酒饮罢,她拽了王延的手,喝道:“我们走。”
说罢,气势汹汹地扭身而去,直直地出了三道门,一眼都不看那段千刀。
出了门,立时便是泼天盖地的雨水。
江月心看着雨水,顷刻间傻了眼,她这才想起王延的伞还在屋里头。可折过身去段千刀面前拿伞,似乎有输了些气魄。更何况,现在再回去,指不定那段千刀还要怎么折辱人。
“要不这样吧,”江月心与王延商量道,“我家就在附近……”
她说话时,王延一直盯着自己胳膊瞧。她定睛一看,才现自己还握着王延的衣袖子不曾松手。当即,她便涨红了脸,立时放开了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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