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在女儿回来的第二天就找上门去了,可这次荀家态度极为强硬,说庄媛无子、善妒,已经犯了七出之条,说什么也不肯把休书收回,为了这事,庄明轩险些没跟宁国侯府打起来……
说到最后,庄明轩忍不住红着眼眶哀求道:“纪大人,媛儿她这辈子过得苦啊,她做下的这些事都是被那个荀子安给逼得,她一时想不开才会对那母子二人出手……”
“但她现在已经悔悟了,也用自己的性命做了偿还,纪大人,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能不能给她留个体面的名声?”
听见这话,祁辰胸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来,忍不住冷声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偿还,国公这样说,可曾考虑过那对枉死的母子?柳梦不是甘愿与人做外室的,她难道不可怜吗?还有荀彧,他才八岁!”
提起荀彧时,她的声音不禁微微有些颤抖。那个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孩子,最后还是没能保住性命……
纪简同样眉心紧蹙,沉声道:“齐国公,国有国法,请恕本官无能为力。”诚然,庄媛这辈子是过得不如意,可柳梦和荀彧又何其无辜?
庄明轩像是突然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无尽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低声喃喃道:“国有国法,是啊,国有国法……”他只是不想女儿背上畏罪自尽的名声,却忘了那对被女儿害死的母子……
从齐国公府出来时,纪简和祁辰皆是一脸的凝重。
“庄媛留下的遗书上写了柳梦尸体埋葬的地点,我想去看看。”祁辰突然开口说道。
纪简看了她一眼,道:“可以,我派两个衙役跟你一同前去。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
“放心。”祁辰点了点头,忽而问道:“对了,纪大人可认识精通迹鉴定的人?”
“你怀疑庄媛的遗书有假?”纪简皱了皱眉,很快便猜到她的意图。
祁辰摇了摇头,眉宇间泛起了一抹深思:“我只是觉得庄媛的死有些蹊跷。”
纪简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抿唇道:“东西给我吧,结果出来我会派人通知你。”
“什么?”祁辰愣了一下。
见她迟迟不动,纪简不由皱眉道:“你从庄媛房间二层书架上偷偷取走的手稿。”
祁辰微诧,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隐秘,没想到他居然现了?看来这个纪简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能坐到大理寺卿的位置,的确是有些能耐。
想到这些,她便将藏在袖中的手稿交到他手中,真诚道:“有劳纪大人了。”
纪简没有出声。
“对了,庄大人呢?”祁辰忽然现同他们一起来的庄严没了踪影,奇怪地问道。
“走了。”纪简丢下这两个字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留下祁辰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感叹:真是个怪人!
祁辰带着两个衙役在郊外的一处乱葬岗挖出了柳梦的尸体,经过查验现柳梦的确是死于鸩毒,与此同时,纪简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庄媛留下的遗书确定是她亲所书。
而据庄媛的贴身丫鬟所说,告诉庄媛柳梦母子住址的是一个青楼女子,荀子安和这个青楼女子相好多年,庄媛当时去找这个青楼女子的麻烦,她为了祸水东引,情急之下把柳梦母子的住址透露给了庄媛。
祁辰不甘心,甚至重查验了柳阳的尸体,却依然没有任何的现,柳阳确实是割腕自杀,据刑部的狱卒所说,案当晚没有人来探视过柳阳。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祁辰来到了摄政王府。
轮椅上,男子依旧是一袭鲜妍如火的红衣,墨披散在肩头,更显邪魅疏狂,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雪狼乖顺地卧在他的腿上,时不时地打着小呼噜,这一人一狼,红的刺目,白的耀眼,竟是分外和谐。
“王爷,我想知道你在宫里的调查结果。”祁辰开门见山地问道。
夙千离摩挲着雪狼柔顺的皮毛,抬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向十一提起富春居的是一个侍奉茶水的宫女,而这个宫女在十一出宫的当天和侍卫私通,按照宫规被处死了。”
祁辰眸光微动:“王爷以为这是个巧合吗?”
“本王如何以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宫女已经死了,而且她是个孤儿,在宫中没有任何交好的朋友。祁辰,皇宫就是这样一个灰色的地方,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即便是本王,也不能。”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眸色幽深了几许。
正在酣睡的雪狼似是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仰起头来蹭了蹭他的手,夙千离低头,安抚性地顺了顺他的毛。
“我明白王爷的意思,”祁辰抬眸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可在我的世界里,非黑,即白!”
说这话时,祁辰的眼神格外明澈,在他的身上,夙千离看到了将士的坚定,行者的执着,他锋芒毕露,言辞犀利,却也心怀坦荡,开阔磊落。
他可以为了师徒之情朋友之义不远万里奔赴他乡,只为求得一个真相,也可以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劳心劳力甚至不惜得罪权贵,只为还死者一个公道。
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视线总是会被他吸引,就像是常年身处黑暗中的人总会格外向往阳光一些……夙千离怔忪了一瞬,旋即染上一抹极淡的笑意,忽而说道:“本王让华叔在府里给你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你今晚便住过去吧!”
祁辰眉心紧蹙,有些不悦地说道:“我为什么要住在摄政王府?”
闻言,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刹那间风华无限,看得祁辰晃了晃神,紧接着便听他悠悠道:“你暗中调查枭云骑的事情还没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很不巧,本王习惯将一切不可控因素都放在眼皮底下。”言罢便让寒风推着他的轮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