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被打得呕出一口血来,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他们素来敬重有加的师父几时成了这般模样!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不甘心地问道:“可您不是常教导我们要乐善好施,不求回报吗?”
“乐善好施,不计回报?呵呵,当你高高在上衣食无忧的时候当然可以乐善好施,不计回报,可当你自身难保的时候,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空慧大师不屑地嗤道。
就在这时,被他挟持的子觉突然开口:“子继师兄,别说了。”
“师父,你说得对,十四年前您救了弟子一命,这是弟子欠您的,”子觉脸上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所以,弟子今日便把这条命还您!”
言罢便直直朝那刀刃上撞去,顷刻间,鲜血如注,空慧大师也怔住了,手中的刀“哐当!”掉在了地上,子觉的身子也随之倒了下去。
“子觉!子觉!”子继瞳孔猛地一缩,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他揽在怀里,拼了命地想要用手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却只能是无济于事,汹涌而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素白的僧衣,鲜红而刺目。
“师兄,答应你的素斋……子觉要食言了……还望师兄,莫怪。”子觉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子继摇了摇头,泣不成声:“不,我不同意,你不能食言!”
却说这边,千染趁机点了空慧大师的穴道,安远道立刻指挥衙役们将他制住,铐上锁镣押回衙门候审。
韩昇也在这个时候回到前殿,一眼瞧见了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子觉,不由震惊道:“这是……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来不及了。”祁辰拦住了他,冲他微微摇头,方才那一刀伤在颈部大动脉,便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话音刚落,便听见子继抱着子觉失声痛哭:“子觉,子觉你这是何苦……”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韩昇压低了声音问道。
祁辰叹道:“空慧挟持他以威胁大人,子觉他……自尽了。”
望了望地上一死一伤的两个人,韩昇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这空慧大师虽然恶贯满盈十恶不赦,却教出了两个正直纯良的弟子……
青石峰后山密林中共计挖出一百零一具白骨,另有二十七名女子被囚别院,再加上先前无人马车上掉下来的三具尸体,一共一百三十一名女子遭到囚禁侵犯,其中一百零四人被虐杀,二十七人获救。经调查现,这一百三十一名女子分别来自于江南各个不同的州府,涉案范围不可谓不广。
如此骇人听闻的惊天大案,莫说是在江南了,便是放眼整个天穹也没有几件能相提并论的。一时间,江南女子失踪案引起了民间的广泛关注,而禅云寺无疑成为了坊间人们所津津乐道的笑谈。
空慧大师被衙门带走,一夕之间,原本香火正盛的禅云寺一下子变得门可罗雀,山寺门前也被贴上了封条,所有香客悉数离去,就连寺中弟子都被一一传到衙门问话。
整整一夜,滁州衙门的所有人都未合眼,挨个儿地审问禅云寺的僧众,韩昇更是同空慧大师耗了一整晚,从衙门监牢出来时顶着一张疲惫不堪的面容,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怎么样,他还是不肯招认?”祁辰也是一宿未眠,此刻见韩昇从监牢里出来不由开口问道。
韩昇揉了揉眉心,窝火不已:“别提了,我能用的招儿都用尽了,可这家伙软硬不吃,自打昨天下午进了衙门监牢,到现在为止足足十个时辰过去了,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意料之中的结果。”祁辰了然地点点头,道:“韩捕头和大家也都忙了一夜,天就快亮了,赶紧去休息一会儿吧,等天亮了只怕还有的忙。”
韩昇疲惫地叹了口气,见她似乎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不由问道:“你也一夜没睡,不去厢房躺一会儿吗?”一百多具白骨,全都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要想把它们一一分辨出来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祁辰摇了摇头,指了指手里拎着的食盒,道:“从昨天到现在,师父也在义庄忙了一天一夜了,我去给他送点饭,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想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她心道:乔家的案子只怕也不简单……
“对了,一会儿若是千染醒来找我,麻烦韩捕头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中午前一定会来,让他乖乖在衙门等我。”
“哈——”韩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点头道:“明白。老祁头有你这个徒弟倒是好运气!”说着就要往厢房走去。
突然,祁辰叫住了他:“韩捕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我们还是没能把空慧的嘴撬开,这件案子是不是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韩昇脸上浮起一抹凝重,叹道:“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而言,确实无法证明更多。”他知道祁辰的意思,他自己又何尝不怀疑空慧背后有人指使,可查案要靠证据……
祁辰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滁州城的义庄建在西郊,离衙门尚有一段距离,好在祁辰脚程快,小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义庄大门外。
黎明前夕,整个义庄静悄悄的,阴风阵阵,无边的死寂如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这个院子,不知怎的,祁辰心底莫名一慌,推开大门,一边朝里走一边大声喊道:“师父,师父你在里面吗?我来给您送……”
“咣当!”一声,她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只见不远处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鲜血流了一地,而她清楚地看见其中一个穿着深灰色短打的正是她的师父!
“师父,师父您怎么了?!”祁辰一下子慌了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抑制地颤抖。
只见老祁头仰面倒在血泊中,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一刀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