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同学苗经朋忙着给病人看病,或拿脉或听诊或测体温或测血压,草根便在卫生所里度起步来了。
卫生所其实就是一家民房,和滩头大部分房屋一样都是板装房。上面盖瓦,下面木梁木柱木板撑起。一式三间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厢房卧室。厅堂后墙有一个小门通向后面,后门一边有架板楼梯通楼上。
板楼梯过来一两米远立有一个中药柜和一个西药架,它们成了一堵自然的隔墙。此时苗经朋正背靠着这堵隔墙,给病人拿药和打针。
还没到看病的患者,不是坐在左边木制的长靠椅上等,就是坐在右边木制的长靠椅上等。整间卫生所不大,不是看着两边木板墙上贴有上面下来的卫生宣传画报,和那一个人多高的中药柜和西药架,柜上架中放满瓶瓶罐,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管着好几千人口的村级卫生所。
三十八度二!
听到苗经友给哥哥报数,草根回头见学生拿着体温针要去放竹筒里。出于好奇,也想拉近和学生的关系。草根说:经友同学,能不能拿来让老师看看?
草根这么一说,苗经友拿着体温针跑来了:老师,给!草根拿起体温针,左看右看认不出刻度。
老师,这样看!经过一路上交谈苗经友没有之前那样怕草根了,他拿起体温针对光做示范,草根很快看见一根水银线停留在三十八二那个地方。
可以呀,老师应该叫你老师了。谁不喜欢听夸奖的话,苗经友笑得天真灿烂。草根一下对医药产生了兴趣,这也是他后来做医生的开始吧!
苗经朋一一给患者看了病,又打了针给了药,患者一一又都走了。草根正要过去,一个小青年急急忙忙跑进卫生所。说:苗医生,我们生产队一个社员,上山砍树被树压伤了,队长叫你去看看!
老同学,对不起,不能陪你了!也不等草根有反应,又不顾弟弟怎么望。苗经朋说完上面的话,捡起听诊器和一些药物进药箱里,背上肩就跟小青年走了。
看苗经朋多一句不说,就跟小青年走了。草根愣了一会,打算先回学校,下午或者晚上再来家访。可他才抬步要走,苗经友就来扯他衣角了:老师别走,人家怕!
回眸间,学生的眼角亮水了,草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再望望渐行渐远的同学,他想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不管愿不愿意哥哥都得走,因为这是治病救人,一刻也不能耽搁!
老师不走,留下来陪你!草根说,眼睛一下也有点潮了。这种大人充充走了的情景,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好在今天是礼拜天,鱼有覃老师弄来烤了。杨小娟还有作业要做,苏宏业和薛思甜买来的复习丛书也可以看。他矮下身边帮学生边擦眼泪边说:老师不走,等哥哥回来。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眼看中午都过了仍不见同学回来。草根有些急了,一去大半天。像这样留着一个年幼的弟弟在家,弟弟烦了不乱搞三千才怪!
老师,想不想学习认药?看着草根不安,苗经友怯怯地说。草根不反对,他便拉起草根到中药柜前,如数家珍般给草根讲起中药材来。
苗经友不过十岁多,对中药的特点以及用法都能尾尾道来。不能不让草根惊讶,问:都是谁教的,爸爸还是哥哥?
还用谁教,天天见着,看都看会了。老师要不要看药书,房里有我拿你看?草根笑笑,知道学生不想让他走。说:好呀!苗经友就咚咚跑去开了一个房门,进去拿来两本砖头厚,文革初期出版,特给全国各地赤脚医生的那种带着彩图的中草药书了。
看了一会儿药书,仍不见同学回来,草根又有想走的意思了。苗经友问:老师饿了吧,我去后面灶房煮晌午,我们俩吃!草根问:你会煮午饭?
会,平常都是人家自己煮自己吃,哥哥才没时间管人家吃不吃呢。苗经友说了就拉草根走后门出了,草根只好跟着走了。
后面有个小院子,过道两边种有不少中药材。里墙边上有两间小屋子,那就是灶房了。
灶房和覃老师那的一样,也是外间摆桌吃饭,里间煮饭菜,不过没有覃老师那厨房大。进到里间灶房了苗经友就开缸量米洗米架锅了,那娴熟的程度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草根见了忙着去一边柴堆拿柴来升火。
到处找不到小菜来煮,苗经友跑出厨房,不知去哪寻得一些黄豆重回灶房。在锅里抄抄放水黄焖一下,师生煮起就当送饭菜了。铲起拿来外间的吃饭桌上边讲话边吃饭了,吃完饭洗了碗和锅头刚来大屋卫生所。
苗经朋风尘扑扑回来了,斜背着一个药箱,肩上还扛着一捆新采的中草药。见到草根仍在,他放下药捆不由喜道:老同学,你一直没走呀?
没走,怎么有意见了。草根逗笑说,同学回来了他也高兴了。说上几句题外话再问一问情况和原因,叫同学以后多抽时间,关心关心弟弟,这家访的任务就算完成使命了。
怎么会有意见,人家感谢还来不及呢。仍像在学校一样,做事认真负责,有始有终。苗经朋一改之前的冷淡,夸赞草根来了。
人家想走的,可弟弟拉着衣角不放,想走也走不了呀!草根笑笑问:我们吃中午了,你呢?
我在患者家吃了,才回来的。苗经朋拿药箱到诊桌上放下说:本来是可以早点回来的,路上又让几个患者叫去看病了。临了看见这些草药又采了些,就到这时了。
这么忙,滩头就你一个医生吗?草根问,苗经朋答:目前来讲,就我一个赤脚医生。
草根指着那捆放在中药柜边的草药捆问:还用那些草草蔸蔸,西药不简单一些,病人服用也方便?
西药是简单,服下也方便。可有些病它治不了呀,特别是一些慢性疑难杂症。苗经朋边说边走到草药捆前摸了摸,像介绍宝藏一般说:别看这些草草蔸蔸不起眼,用处可大了。毒蛇咬伤,无名肿毒,跌打损伤,断筋断骨,黄疸肝炎。还有很多慢性病都比西药快西药强,家父在日常说山区中草药多。可收费可不收费,能减少病患不少经济负担呢。
真是医者仁心,让人敬仰!草根夸了两句,马上转入正题问:弟弟怎么,老是逃学旷课。就是在学校也不怎么用心听课,作业也是欠交。不知是……
后面的话草根故意不说了,苗经朋接嘴叹了一口气道:唉,从前我这个弟弟是非常听话的,学习也是很认真,一直拿奖呢。近来不知为什么老是调皮捣蛋,逃学旷课还搞人的东西!今天有人上门告状打人家的小孩,明天有人上门说拿了人家的东西。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伤透脑筋烦死了。
怎么搞的,草根想说还不是因为你经常不在家。让这么幼小的一个弟弟时时留守偌大一个卫生所里吗。别说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了,就是大人也会受不了的。可话到嘴边草根改了:伯父伯母都不在了,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可得珍惜呀!变坏容易,再想变好就难了。
我知道,可我有我的难处呀!苗经朋摊开双手说:救人如救火,病人找来不能不去吧。山区人村又远住得又散,在家还由得我,出门就由不得我了。这个山头跑罢了,那头山头的人又在路上拉去了。
为什么不叫上面派一个医生来,或者自己带一个徒弟也好?
上面想派一个医生来,可是谁意来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啊!所以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带一个一时又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是担心祖传的绝活流了外人田吧?草根笑问,还想说下去。却见杨小跑了来,他问杨小娟:你跑来干吗?
跑来干嘛,来叫你回去呗!杨小娟满脸彤红,香气喘喘。停了一下才说:不知谁写信到中心校,说你只顾弄鱼不管教学。中心校来人了,等在学校呢。
老吵,你得罪什么人了?草根还没开口,苗经朋先问了。看一眼杨小娟,他说:我知道是谁了,哪天我抽个时间找他谈淡。这样可要不得,大家都是同学呢。
现在不是追究谁的时候。杨小娟急急说:我妈又不知道到哪去了,急死人了。
那就一起快回去吧,弟弟我会抽时间管教好了的,以前的事保证不会再生了。
这可是你说的?草根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他知道是谁在写举报信了。
我说的,你就等看效果吧!
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