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轮不到,上工农兵大学更是不可能。那个时候民间留下的书又比较少,地方上能找到的书几乎都让草根寻来读过了。再找不到新书可看,草根便试着写一些通信报道往县报上投。没想到第一篇报道就被县报给录用了,后来还在市报上转载。
尝到成功的草根开始放胆写,或投县报或投市报。大部分都被录用,有的还在省报上转载。上面就给草根一个业余通信员的头衔了,山村虽然闭塞,但传布消息来一点也不比现在的网络慢。
草根文章多次上报,人们在传布消息的时候,把业余二字去掉了。有的甚至于还说成了记者,一时间盘古大队十几个自然村,都在热议草根这个要飞出山村的金凤凰。
再加上兰父兰母看牛一年四季天天有工分,草根杀虫工分也高。不但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把从前支户的帽子给脱了,还成了队里为数不多的进钱户。因此草根家就以欣欣向荣的景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了,兰母笑了,兰父也笑了。就不再也管大儿子看书写画了,一箭丘比特利箭在这时也射向草根了。
下午草根杀虫回来,一走进屋。还在村小上学的妹妹秀根就说了:大哥,有一个人晚上叫你到河边去,要给一样东西给你!
草根以为是薛思甜和苏宏业得书要给自己,说:是你思甜哥和宏业哥吧,晚上是我们约会的日子,干嘛还要讲你听?秀根说:不是,是对河那个林姐姐。
不用问就是林巧兰了,自从裤子风波以后喊都喊不应。回来两年了一直躲着自己的她,怎么突然约会要送东西给自己呢?
草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林巧兰要干什么,管她呢,反正自己吃完夜饭也是要到河边洗澡的。倒要看看她林巧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母亲叫吃饭,草根就进香火背坐下吃饭了。
弟弟木根上初中已经到白龙镇住宿读书了,所以不是礼拜天家里就是父母妹妹和草根四个人吃饭。
那时物资匮乏,生产队又搞得不好。粮食只在人均三百六,工分值也在一两毛钱十个工分。尽管家里成了进钱户,一家人还是生活得很苦的。不到十天半个月,很难有猪肉鸡鸭一类奢侈品上桌。好在兰父好喝酒,在晚上这一餐家里还是比一般家屋强的,至少有兰父起早河边放虾把弄点细虾细鱼回来送酒。
草根上桌了三下五除二吃罢饭拿起衣服洗涤用的香皂肥皂手巾装进桶里就往河边来。
晚风徐徐,忙碌一天的男人们,包括一些小学生带着一身汗相牵着往河边来洗澡洗衣服。草根走过路河塘过,一直往上到经常洗澡的一个河塘那,到了那个河塘,桶放沙洲上草根脱下外裤便下河游泳了。
天太热了,劳动时一身汗,吃饭时又是一身汗。草根在河塘里游了一个来回,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热气往外退。
在这么背一个地方洗澡,让人家好找!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下游飘来,不用问就是林巧兰了。她今夜穿得一身新,的确良的白衬衫,的确良的灰白裤子。刚洗过的头黑缎般披散在身后,一直到腰际,站在黄昏下的河滩上是那样的楚楚动人:今天去白龙,得一套书给你,喜不喜欢。
对于书草根那可是黄牛见不得尿,他也不问林巧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爬上岸从林巧兰手里拿过书就看,一看是《古文观止》上下册。得书一拍说:好书,好书,谢谢你!
谢什么,喜欢就好!看草根一眼,林巧兰娇嗔地道:一身湿漉漉的,就不能换了衣服再看啰?
草根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一条裤衩站在一个年轻美女面前抓书就看,确实有点那个。这才放下书拿上干衣服裤子去芒草里换,出来了若无其人地拾起书又看。
林巧兰笑笑拿起草根丢在沙滩上换下的衣服就去洗,草根眼不离书说:留在那,等下我自己洗!林巧兰说:看你的书,少废话!
一会儿洗罢衣服了,装进桶里拿到沙滩上放。天都快黑暗了草根仍在看书,林巧兰说:天都黑了,还看眼睛不瞎啰?
瞎不了的。
这种文言文,都老掉牙了,这么有吸引力啰?林巧兰无话找话说,草根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古文观止》可是从古到今最优秀的文章都在里面呐,不然话怎么叫做《古文观止》?
那也别看了,回去再看。你猜今天人家下白龙听到什么消息了?听不到回应,林巧兰马上来抢书。说:人家问你话呢?
书被抢了草根这才问:什么话?林巧兰重复一次,草根这才说:人家怎么猜得到!
那你坐下人家告诉你!林巧兰扯草根坐下,自己也坐下。夜色中她拢拢又长又大的秀,用筋绹成两把。一把甩到双峰前说:我们同学中有人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了,猜是谁?
这还用猜,一定是那些演样板戏,又是班干又是团员的人呗!
这样的同学好几个呢!草根说了两个都不对,林巧兰忍不住说了:告诉你吧,是红苗女!
红苗女是同学们给杜晓云起的外号,大概是贫下中农子女根正苗红的意思吧!草根还没有说话,林巧兰又说了:人家怎么就那么有运气呢,根正苗红,演样板戏,又是班干又是团员的同学可不只她一个啊!
林巧兰出了感叹,在草根被撸了班干之后,她就代理了班长。演样板戏以后还入了团,家庭成份又是真正的贫下中农。草根说:人家有人推荐呗,为什么不叫老师拉点关系呢?老师可是白龙中学的校长了,认识的人可不少呐。
林老师两年前就是白龙中学的校长了,林巧兰说:他,你还不知道,就是帮别人也不会帮自己人的!我一辈子看样子只能在农村了,还是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父亲有政治问题,在学校又被记两次大过。班干被撸了,演样板戏不要参加,团也没入着!
可你文章上省报了呀,如今又做了通信员。说不定哪天特招你上了工农兵大学,出来就是记者了,那可是无冕皇上呀!
草根这下知道林巧兰葫芦里卖什么药了,说:什么无冕之皇,不可能的事!
现在下可能并不代表以后不可能,好了不说这了。有几个同学参军了,能猜到吗?
这应该很好猜,目前农村兵大都是男性,合条件就那么几个人。林志林董会军和肖大中对吧?
林志林是副班长,董会军和肖大中一个是体育委员,一个是劳动委员。在学习演出样板戏以后都入了团,林巧兰说:让你猜对了,还有进社队企业的呢?草说:这我就没法猜了!
告诉你吧,有荆永祥,李红英和我表哥!林巧兰的表哥即范志清,她说:人家的命就是好!看着草根似动嘴,林巧兰说:别拿我爸说事,除开太阳打西边出。不然的话,是没人推荐人家的,就是民办代课教师和赤脚医生也不可能!
满天的繁星璀璨夺目,河水在天空的映照下闪着暗光。风吹阵阵,河滩边的野芦和芒草悠哉悠哉晃荡。见草根不做声似有不安,林巧兰问:听说你和黑胖白惨几个每个礼拜在河滩上聚会一次?
草根老老实实说:是呀,每个礼拜六聚会一次。
今晚不正好是礼拜六吗?黑暗中草根点点头,林巧兰问:你在这坐了,他们怎么寻你?
来了不认得喊嘛!
都有些什么内容?
有时漫天乱侃,有时下河摸鱼搞野炊!今夜这时都不听见喊,大概是不会来了。回去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我都不忙你忙什么?林巧兰不给草根提回家的机会,望一眼满天的繁问:老吵,哪颗是牛郎织女星?
就是那两颗,草根指着银河两边最亮的几颗星星说:东边有三颗,最亮的是牛郎星,两颗稍暗的是他的儿女。听说织女被押回天庭了,牛郎挑起一对儿女就追上天。王母娘娘急忙拿出簪一划,于是银河就把牛郎织女隔两岸了。
林巧兰还要问七女星,草根说:真的夜深了,再还不回去师母就寻人了。听这样说,林巧兰道:那你送人家回家!
可以!草根说了站起来,把两本《古文观止》放到桶里的衣服上。连桶连衣服和书拿去蒙草里放,一直把林巧兰送到对河村前。这才来拿桶回家,边走边自言自语说薛思甜和苏宏业两个鬼,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