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宝根去部队了,把杀虫组交给草根来管理。临走前还向兰队长提出叫同族兄弟兰直根配合草根一起杀虫。兰直根与草根几个从小玩在一起,从小学到初中又都是同学,只不过草根他们上了高中,直根因为兄弟姐妹众多又没人推荐不能继续升学读书罢了。
本来兰宝根参军去了,草根还有点担心伯娘姚氏作妖,小堂兄捣蛋。自己做不成杀虫员,及见到兰队长派兰直根配合自己,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了。
兰直根非常耿直又爱打抱不平,在同族兄弟中是出了名的。一直是小伙伴中最能打架的那一个,平时就看不惯兰水根一家的作派。所以他来草根身边了,草根就不用担心小堂兄一家使坏作妖了。看来宝根不但在家对草根好,就是离开了也‘还想保护草根。那一次背着宝根去卫生所抢救,真是太值得了。
不知是因为有兰直根在身边,兰队长又有所偏心于草根,还是别有原因。小堂兄一家不但不处处针对草根一家了,还突然对草根一家示好起来。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开始草根怎么也想不通,直到后面他才想明白。
这天下午草根背着喷雾器拿上农药,就去杀破口虫了。(禾苗破胎见穗十分之一时喷撒的一次农药,目的是防止钻心虫引起的白线和穗颈瘟以及稻飞虱,算是水稻一生中最后一次杀虫防病了。)他走河边过。正遇上割田基往回走的大堂哥兰石根,大堂兄见到草根就拿出一盒香烟拦着说:兄弟,哥买了一包好烟,来一支。
那时的农民一般都抽自种的黄烟,那些吃统筹粮的大小队干部去上面开会或者见出客也才敢抽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至于那些拿铁饭碗的下乡干部也偶尔敢抽毛二钱的转运牌香烟,兰石根拿出的却是二毛四钱的红灯牌香烟,真的是高档好香烟了。
几年不主动和自己打招呼的大堂兄出手就这么阔绰,草根一下感到太阳是从西方出了。但今天不见,明天一定见,不回答肯定不好。草根说:谢谢,我还没学会抽烟。
男人不会抽烟可不好,会少了一条交朋接友的路。兰石根不像兰水根嘴尖如鼠,而是嘴正脸正。样子也比兰水根长得好看,个子虽然没有草根高,却比草根能说。
草根不拿烟,兰石根掏火柴敲燃点上烟。狠吸一口吐出一串烟气,就大讲吸烟喝酒公关的好处了。说了又抽一支烟递过来:烟真的是好东西,学吸一支嘛,吸了你就知道哥说的话不虚了。
我手上有农药,不好吸烟。草根谢绝道,大堂兄说:对,对对,杀虫的时候还是不吸烟的好。看兰石根还要说什么,草根先说了:我很忙,直根还在那等着我呢!草根说了就走了,一路上想着大堂兄的反常举动。
杀虫收工了,草根和直根从田垌往家回。刚到河边但见伯娘姚氏从菜园走来,手上拎着一蓝菜。见到草根拦着拿出一把早菜花说:草根,给把菜你!
那时的中年妇女都不穿花衣服,都是黑色和月蓝色甚至是自染的那种土黑蓝布衣服。
伯娘姚氏却穿了一件大红花衣服,头也扎成年轻人女人的样式。不过还真好看,这与实际年龄确实年轻了许多。很和那个年代中年大叔的审美观,怪不着她在老公死了还能独自带着两个儿子左右逢源。
兰直根见状见走了,草根冷冷地说:不用,家里有。伯娘姚氏说:有什么有,自从你爸你妈看牛以后,你们家的菜园几时有过菜?
姚氏说的是事实,早起爸妈就赶牛上山了。赶牛回来又快夜了,早晚还得做家务养鸡喂猪哪还有时间去种菜?家里吃菜是在山里采一点野生的,不够就去圩上卖。看见草根不接,姚氏直接暴粗口:塌麻的,伯娘的菜有毒吃不得啰,拿着!
不是,无功不受禄!草根说了直接走了。回到家里吃罢夜饭拿桶装上干净衣服,手巾香皂肥皂就往村前的小河来。杀了几个钟头的虫了,加上有稻瘟净一类的防瘟药,身上臭死了。刚走前屋院门外过,兰水根在院子见了说:兄弟等等我!
见草根不应也不等,兰水根进屋拿一个桶飞奔出来跟上。南方天气尽管是深秋了,白天还是十分的热炎。夜风习习,忙碌了一天的男人们都拿着桶装上衣服到村前的小河边洗澡。
草根走在前面,兰水根嘴巴不停地跟在后面。看见平时过路塘已经有很多人在洗澡了,兰水根说:兄弟,这里人多,我们到上个塘洗!
本来草根是要到上一个塘洗的,听小堂兄这样说。草根道:想去自己去,人家就在这里洗!草根说了放下桶,一个青蛙跳就跃入河塘里。水根没有法,也就放下桶在这个塘一起洗澡了。
天太热炎了又是背着一个几十斤重的喷雾器在齐腰高的稻田里穿梭几个小时,那身上的汗味夹杂着农药味。经过一圈的游泳,河水的洗涤浸泡才渐渐散去。草根整个人这才顿感心旷神奕,看着身边游泳的小堂兄。草根回想起见大堂兄,见伯娘姚氏和现在的小堂兄兰水根。突然心间涌出那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有妖的老话。果不然他洗澡回去就见父母在为伯娘姚氏和大堂兄的造访在争吵闹架了。
只听父亲说:我干吗要方便她,噢,有事就来求人了,无事就用卵朝人,想的美!母亲回嘴说:修缮了房屋也好我们嘛,老大也快到谈婚娶媳妇的时候了不能打光棍吧!
父母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由说变成争,再由争变成了吵。等草根在屋檐下把洗过的衣服晾晒完,才渐渐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大堂兄谈了白龙镇边一个大队的姑娘打算结婚,草根去河边洗澡不久。伯娘姚氏和大堂兄就来求说,要求共同出资修缮已经破烂的两间祖屋了。
历来心软的兰母经不住几句甜言蜜语就同意共同出资修缮祖屋了,可兰父死活不同意,两人便吵了起来。草根心想怪不着小堂兄一家突然对自己那么好呢,原来在这里等着。
这时兰父回话道:要想叫我同意修缮祖屋好落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必须那两个(石根水根)死短命仔跪下认错让我打一阵!原来姚氏一直有把草根一家撵走的企图,在丈夫兰教同得病死后那一年。趁兰母带草根,弟弟妹妹回娘家之际。姚氏借故和兰父吵架,怂恿两个儿子加上她得兰父就是一阵好打。兰父既喝了酒又是一对三,结果被娘三打的满地爬。兰母回来了主动从前屋过后屋住了,连相通的中门也用泥砖塞上,从此走后院门进出。
兰母说:事情不过已经过了,打瞎一个眼睛赔一个眼睛不是为难人吗?兰父说:就怪你前屋好好的不住,偏要让出到后屋来住。原来前屋除了主房外,院墙边还有两间小房子,如今姚氏睡一间留一间做灶房。不像后屋样,除了一个空后院什么也没有了。兰母说:你不和人吵闹又伤成那个样子,我能答应退到后屋住吗?
夫妻两个又是你一嘴他一嘴掐起来,草根忍不住进香火背说:我也不同意,修缮祖屋,不能人家讲什么,我们就跟什么!有了大儿子的支持,兰父说:看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吧,连大儿子都这样说了。兰母说:一人不爱,一家不爱。一家不爱,一族不爱。一族不爱就会一村人不爱。你们爷仔就拗吧,想想你们能拗得过一族人吗?
果不然姚氏说不通兰父和草根,又使出年轻时候的杀手锏。兰兴同兰队长和一些族上长辈就出面了,在部队的兰宝根又一给草根写信,草根看在兰宝根的面子上,最后还是同意劝说父亲共同出资修缮祖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