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你当我那八大高手都是吃素的?”
“他们的确不爱吃素,白天也总睡觉。”冬儿忍不住抱怨道,“一个一个都是懒汉,吃了睡睡了吃,比猪还不如,猪还能下膘呢!”
湛蓝忍不住笑起来,“看样子,还要多雇几个人烧饭洗衣才好。”
说话间,冬儿帮她绾好了髻,拿过她手上的簪,斜斜簪着。
一头黑如丝缎的丝绾成如云倾髻,虽独有一支步摇簪装点,妩媚的清雅之气却已凛冽逼人,足够惊艳。
冬儿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娘娘,牡丹姐姐前几日被带走就没有回来,她是不是不回来了?之前楼阁内的事,有牡丹姐张罗,奴婢可轻松呢。”
前几日牡丹就被带走了,定然是被带去了月魔地宫。
湛蓝一时间也说不上牡丹的生死,对于她被牡丹暗害一事,冬儿也不尽知,如此关切问询,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以牡丹的善于筹谋,她在出手之前,定然会想到结局,也或许,她还会寻好退路,找好帮手,毕竟,给她提供毒药的李益淳实非等闲之辈。
“皇上可能已经杀了她,也可能……她逃了吧。”这种事,冬儿应该知道。湛蓝从镜子里看着她清秀的小脸儿,说道,“以后,这种问题,不要再问,尤其当着皇上的面。”
冬儿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娘娘不要误会,奴婢倒也不是惦记着牡丹姐姐。若是牡丹姐姐真的被皇上杀了……皇上就并非只是利用娘娘,皇上是真的在乎娘娘。”
湛蓝起身,好整以暇地格外看了眼这个伺候自己没多久的小丫头。
这丫头细心伶俐,她平日纵着她,如疼爱自己的妹妹,就算她做错什么也不忍苛责。她有时也会犯浑,笨的叫人担心,有时却又机灵的不可思议,有点讨厌。
湛蓝绕过一脸忐忑的冬儿,兀自打开衣柜选衣服,没有回应她的话。
“娘娘,皇上毕竟是皇上,奴婢知道自个儿人微言轻,可……娘娘也不应该当着皇上的面和金风将军那样!”
冬儿见湛蓝认真选衣服,像是压根儿没有听到她的话,不由得越说越着急,“娘娘,皇宫里还有敏妃,还有很多很多妃子呢,她们可不和娘娘这样……皇上一天看一个,若是哪天皇上不愿意再来了……”
湛蓝并未为冬儿这番话伤感。等赫连恒不愿意再看她时,也便是她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到那一天,天下是不是就太平了呢?
不过,大概也不会到赫连恒不愿见她的那一天,他是个记仇的人,却也是个感恩的人,她终究救过他的命……而且是两次。他念着她的恩,也断然不会绝情地对待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愈加困扰。
在她为赫连恒取出毒蛊之前,他不曾真正的与她亲近过,取出毒蛊那一晚之后,他才开始动摇的,翌日便是大年初一,他破天荒地带着一群亲随帮她装点楼阁……若是一个人因为偿还恩情,而不得不爱上自己,这确实并非好事。
可她,又何尝不是把他当做前世深爱的裴恒来爱?!
孽缘!
如今,她还如何从这孽缘中全身而退呢?
湛蓝怅然叹了口气,满橱柜每一件锦袍都价值连城,让她眼花缭乱,单拿出任何一件,都能与她的兰花步摇簪完美匹配。
而且,他会让冬儿清理了她不喜欢的衣服,悄然更换成她喜欢的。他的心就藏在这满满的衣柜里,她一打开,他的柔情就如绚烂的夏花,冲撞溢满她的怀抱,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感觉到,触摸到。
“娘娘,您到底有没有听到冬儿的话?”冬儿心急,却又不敢大声,更怕惹恼了她。
湛蓝神情变了又变,终于还是释然一笑,“若是有一日,他真的不再来,我便带你去康辽。冬儿,你可舍得下家人?”
冬儿听得一怔,她原以为,聪慧绝顶的皇后娘娘,定会信誓旦旦抓住皇上的心,却不想,竟是这个答案。娘娘这与世无争的性子,就算将来入宫,也定是要吃亏的。
冬儿看着她温柔的笑颜,眼眶突然就红了,忙跪下来,“奴婢是被卖出来的,早就没有家了,奴婢跟在娘娘身边,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只要娘娘不嫌弃,娘娘去哪,奴婢就去哪。”
“你若总这样下跪,我还怎么敢要你?”湛蓝搀住她的手肘,“起来帮我更衣,今日还有的忙呢,别哭肿了眼睛。”她选出一套内敛简约的湖蓝的锦袍,交给冬儿,随口问道,“第一个来拜访的人是谁?”
冬儿跟着她走到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展开衣袍,从后给她套在身上,仔细整理好,“第一个是丞相夫人,她定在午膳。”
“如此急切?”湛蓝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太明显,不过是吻而已,赫连恒何必如此用力?是故意不让她出去见人吗?
冬儿见她指尖抚上脖子上的红痕,忙从梳妆台上拿来活血化瘀的药膏和脂粉,帮她涂抹在脖颈上。
湛蓝因她细心的举动和从容的神情,不禁疑惑,这样的冬儿又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还是,她近来想太多,也变得和赫连恒一样多疑了?!
冬儿忙碌着,轻声问,“娘娘,要预订饭菜备下吗?”
“不必,先给我拿点糕点来吃,让丞相夫人饿着肚子谈判,最好一杯水都不要给她。”这样才能节省时间,饥饿中的人,头脑也会格外清楚,她不要听一些糊里糊涂的废话。
午时三刻,湛蓝坐在二楼贵宾间的次位上,等来了她的第一位娇客。
“呵!这万花楼一改了牌子,还真是清静宜人,怎么连个迎客的伙计都没有?”那哒哒的脚步声,分明是穿了上好的宫靴才会出的,“皇后娘娘不在皇宫,还端着皇后的架子不成?”这声音爽利中透着一股子泼辣劲儿,威严冷傲,却又悦耳动听。
湛蓝坐在室内,已经猜到她是一位犀利冷艳的美人,纵然不是美的绝艳,也必是清秀明媚的。
秦景茹进门来,带入一阵香浓的风,冷傲的气质迫人心魂。她一身素黑,头上罩着黑纱斗笠,显然是为隐匿行踪。
她晃了晃手上的牌子,没有行礼,没有问安,一派贵宾的雍容仪态,兀自优雅坐在主位上,就那么打量着湛蓝。
“丞相夫人,既然已经坐下来,就说明目的吧。”湛蓝浅淡客气地微笑,在她挑剔尖刻的盯视下,仍是内敛温雅,商业性的招牌眼神,柔润清明。“加丞相夫人您,丞相府中如今共有十六房妾室,您是想让哪位侍妾失宠,还是想一次抓牢丞相大人的心?”
秦景茹把黑纱斗笠放在桌上,抚了抚头上纹丝不乱的高髻,环看室内简单不失高雅的装点,视线又落在湛蓝脂粉浅淡却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上,“怎么?皇后娘娘吝啬地连一杯茶都不给本夫人吗?”
这一声嚣张跋扈的本夫人,让湛蓝的笑意更深,“请原谅,这里不是酒楼茶室,湛蓝只做事,不负责招待宴饮,所有宾客一视同仁。”
“本夫人不吃饱,绝不开口。”秦景茹双臂环胸,高仰头,鼻孔对着湛蓝,“这贵宾房装点地如此雅致,老板娘你定是准备了挣大钱的,若是本夫人没有料错的话,本夫人定是这什么什么诊苑的第一位客人吧!”
湛蓝又笑了,她在秦景茹描画妩媚的杏眸里现,自己的笑颜与赫连恒温雅的狐狸笑,竟有着七分相像。这应该不算是所谓的“夫妻相”吧,至少,她没有赫连恒那么深不可测,她的陷阱铺设地都浅显易见。
“冬儿,送客。”说完,湛蓝收拾起桌案上的纸和笔,这便要走人。
秦景茹也笑了,却是不怒反笑,讽刺已极。“难怪有传言说皇上在外金屋藏娇,皇后娘娘果真是位独特的美人。我们颖秀真是比不得娘娘的万分之一,就连这不识抬举的脾性也叫人钦佩。”
恭立一旁的冬儿忍不住恼怒冷斥,“请你说话尊重点,我们皇后娘娘就算不在宫内,可……”
“冬儿,你住口!”湛蓝格外瞪她一眼。这丫头口没遮拦,胡言乱语,恐怕会给赫连恒惹出什么乱子。她视线随即转回来,落在秦景茹风韵犹存的脸上,不禁有些怜悯这半生都活在勾心斗角中的女人。
湛蓝不想出狠招,但眼下,开弓已无回头剑。
“夫人,就湛蓝所知,敏妃楚颖秀虽是丞相的嫡长女,实则,是丞相与他的贴身丫鬟所生,而夫人您则是在楚颖秀出生之后,才嫁入楚家的。夫人您一入门,就先除掉了那位丫鬟,暗害了两个有孕的侍妾滑胎,收养了刚满月的楚颖秀。说起来,夫人倒是有当今楚太后的威仪宽容之风,清除异己,果决狠辣,而且,都喜欢收养别人的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