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越是深思,越是心乱如麻,但她可以肯定,他如此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恐怕,他要做的事,不只触怒完颜袭这么简单,他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敏妃也不敢再妄加揣测赫连恒的心思,“陛下,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宫了。陛下……可是要接皇后一起皇宫?”
赫连恒视线锁住湛蓝高挑的身姿,这会儿她竟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安静,那抹倩影却孤傲清雅如荷,四周污秽,她已然净无尘埃。
“皇后留在万花楼,才物有所值。”他轻飘飘地丢出一句,才站起身来。
敏妃又突兀地咯咯娇笑,也享受着众人的噤若寒蝉,“完颜湛蓝,你可听清楚了,就算你还是皇后,也不可能再回皇宫!”
湛蓝淡然一笑,转身便在赫连恒面前浅行一礼,“陛下,臣妾恳求您一件事!”
赫连恒玩味挑眉,“皇后该不会是要求朕,带你回宫吧?”
湛蓝抬眸,睫羽下一派真诚,“皇上错了。臣妾恳请皇上,选花楼的姐妹纳为妃嫔,臣妾担心,陛下若带着敏妃如此招摇过市,臣民会骂您瞎了眼。”
赫连恒眉梢不自然地跳了跳。他知她聪慧,却不知,她还有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
不等赫连恒开口,敏妃就全无宫妃仪态的暴跳如雷,“完颜湛蓝,你敢骂本妃?你知道本妃是谁吗?本妃是太后的亲侄女,丞相嫡长女,宜周王朝最应该做皇后的女人——楚颖秀!”
她不报出自己的身份还好,此言一出,反而让众人失笑咋舌。楚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识。原来,丞相家的嫡长女,竟是如此德性。
“……不好意思,本宫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过敏妃妹妹芳名。”湛蓝起身,笑得谦逊合宜。
敏妃怒极反笑,“也对,你这卑贱的康辽舞姬,早在本妃入宫之前,就身中吸血毒蛊,重伤坠崖,怎么可能听说过本妃?”
湛蓝疑惑不解,遇刺,坠崖,她倒是知道,但是……吸血毒蛊?她体内并没有什么毒蛊呀。“敏妃,你这话……本宫不太明白!”
“完颜湛蓝,你还装傻?”
敏妃上前扯住她的手臂,撩开她的纱袍衣袖,白腻的手臂如碧蓝海水中浮现的莹白珍珠,让看到的人都不由得叹息着眯了眼,那手臂上一个疤痕,远看似一朵粉色的梅花记,近看却触目惊心,叫人不敢想象曾经的深可见骨的情形。
“这个疤痕,不就是中了沾染毒蛊虫卵的箭留下的吗?你体内有吸血毒蛊,只有饮处子之血,才能维系性命。你留在万花楼,就是要就近杀人取血!完颜湛蓝,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吸血女妖!”
众人惊骇暗呼,之前在他们眼中惊艳绝美的湛蓝,俨然成了可怕的恶魔。
湛蓝也听得面无血色,从敏妃手上抽手,镇静地强忍着,心底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她唇瓣抖了一下,看了眼赫连恒已露怒色的俊颜,却又不那么肯定。
“敏妃,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吸血女妖?”可恶的是,她穿越来之后,竟不记得完颜湛蓝的从前,哪怕一点一点重伤时的片段也好。
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赫连恒掌下的桌案,顷刻间成了一地碎片。
众人把头压得更低,楚颖秀也忙跪下去,只有湛蓝还鹤立鸡群地僵立着。
她不明所以,视线死死定住他刚拍在桌上的大掌,不敢去看他猩红喷火的鹰眸,只担心他下一掌会落在自己身上。
楚颖秀亦是心里慌乱,绞尽脑汁,想不出自己刚才哪句话触怒了他。
是因为她骂完颜湛蓝是康辽舞姬吗?还是因为……不,不可能,那件事是在她入宫之前生的,她所言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万花楼上下黑压压地跪满了人,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直至众人窒息憋闷的额上冷汗涔涔,赫连恒才冷怒开口,“完颜湛蓝,你既然身在万花楼,就该恪守本分。如此大庭广众,羞辱敏妃,成何体统?”
湛蓝错愕抬眸,见他森寒怒视着自己,不禁失笑,“原来,陛下是疼惜自己的宠妃,才如此大怒。”
他口气阴沉冷绝,“敏妃对朕体贴,朕看不得任何人伤害她。”
跪在地上的楚颖秀,却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欣喜,反而心如擂鼓,不知所措。
湛蓝则心痛欲裂,抹掉眼泪,又强自扬起笑,一瞬间,心绪千回百转,柔肠寸断,黛眉紧皱隐忍,仍是无法遮掩一脸的痛苦与纠结。
“赫连恒,我真庆幸自己中毒失忆,不记得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