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歪靠在锦绣方枕上,湖水绿的丝袍衬得肤若冰雪,娇躯玲珑,黑流泻满枕。她重伤未愈,双颊已有红晕,娇躯却仍显得单薄。
素手上一部厚厚的史书,刚刚翻过一半,伤口便痛不可支。
她所在的湘妃榻,正摆在月魔殿可观月魔地宫奇景的圆窗下。
月魔殿,是地宫内最别致特殊的一座寝宫,它不只象征着帝王的特殊关爱,布置更是温馨奢华,暖如春夏,最适宜调养病体。
满殿弥漫地鲜花蔬果的自然香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残留的药香,身居此处,原该心旷神怡,却未免——安静地骇人,仿佛一座华美的坟墓。窗外的动静传进殿内,竟也会有回音。
湛蓝睫羽轻抬,不经意的,视线被窗外宫人刚刚摆好的一片“绿牡丹”吸引。
绿牡丹,菊花中不可多得的珍品,这一片有七八十盆,长势均匀,花朵硕大如球,色泽碧绿如玉,光彩夺目。看得出,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毫无疑问,这定然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夫君,赫连恒,派人送来的。
自从婚礼车祸,穿越来这异世,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策划师,摇身成为康辽国长公主——宜周王朝的皇后,已经半月有余。
据说,她这一身刀剑之伤,是与赫连恒出游遇刺时,为他挡下的。她因此猜测,宜周帝后定然鸾凤和鸣,恩爱有加。
岂料,这半月,只见赫连恒派人送来各色厚礼,他却并不曾出现过。
康辽国与宜周王朝僵持已久,战争一触即,而她那位皇帝夫君却正忙着——甄选妃嫔。
两国百姓惶惶不安,她这异世来的孤魂,也不禁为如此局势,备感无力。她不知该骂他昏君,还是干脆给他一个“混蛋”的绝佳称谓。
这些华贵的“绿牡丹”,终究只是菊花罢了。赫连恒若是借此暗示她这和亲的康辽长公主终究难成宜周真正的牡丹,她默然笑纳。
只是,思及半月前,意识模糊时,听到的那句——“一定要救活她!否则,你们全部为她陪葬”,她又莫名地恐慌。
她穿越到了自己的前世,成为完颜湛蓝。
她好怕,与她前世深爱的裴恒,声音像极的男人,就是赫连恒。而他们的名字,诡异的,都有一个恒字,这是某种缘分,还是巧合,她没有勇气去探查。
窗外壮伟的银衣身影行经,她旋即抹掉眼角不知何时滚下的泪。
男子进来,银纹白锦长袍,收袖束腰,俊雅无俦,只是一身幽冷慑人的煞气,拒人千里。
就连他的气息,也清寒地仿佛能冰冻一切,与温馨奢华的寝殿格格不入。
他是月魔门主,这座恢弘的月魔地宫的主人,自称与赫连恒是结拜兄弟。赫连恒是宜周皇帝,而他则是江湖魔帝,不但统摄群雄,还在地宫内暗藏一支以一敌百的精锐军队。
湛蓝感觉到他锐利的视线,早已准备好客气的微笑,对着那张只露一双眼睛的银面具颔道,“夙焰门主安好。”
他看似健硕壮伟,平日,一进门,却总是咳嗽不止,今日倒是难得例外。
“皇后今日可好?”他声音被面具阻挡,低哑粗犷,这关切的问候,听上去便沉闷的没了温度。
“有劳门主挂心,本宫很好。”
他来到湘妃榻旁,优雅一撩衣袍,在榻边坐下,凛然一身霸气,让歪躺着湛蓝只觉得全身被冻僵了似地,顿感压迫逼仄。
他面具上那双眼睛,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直接,犀利,幽冷的打量着她,让她浑身不舒服。虽然与他时常见面,她却还是不想,以一种近乎妩媚的姿态侧躺着。
她强撑着手臂半坐起来,勉强维持皇后该有的仪态,岂料太过宽大的丝袍,竟从瘦骨嶙峋的肩上滑下去,露出手臂和胸前缠绕的纱布。
乱中更是出错,啪——她心爱的史书,正落在嵌着铆钉翘革靴旁。
她尴尬地一怔,忙抬手整理丝袍,满身伤口都被扯痛,强烈地自尊又不许她痛呼出声,只能咬牙忍着。
他戴着血玉扳指的大手伸过来,捏住她臂侧的丝袍轻轻往上一拉,帮她整理好。
一瞬间,湛蓝已羞窘地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她敏锐感觉到,他冰冷的手碰到她的太过突出的锁骨,那股凉意沁入肌肤,仿佛一条小蛇,蜿蜒钻进她心里,让她越是烦躁不安,期望他能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