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周王朝。
朔恩四年七月。
雨夜笼着江面,漆黑不见两岸的山峦。
金漆龙华船,灯火辉煌,血浸船舷,四周漆黑的江水也翻出冷腥的死亡之气。
船内,宏阔如宫殿,地上死尸却横七竖八,黑衣金甲护卫忙碌着,将尸体丢入江水中,无声迅敏,仿佛被割了舌头。
雕龙床榻上,湛蓝面色苍白,美睫轻颤,若扑朔的蝶翼,眼前有刺眼的光影晃动,却不再是歪斜的现代道路影像,陌生的金色纱帐,华贵逼人,刺了眼,冷了心,也提醒她前一刻车祸撞击的惊险一幕。
这是在什么地方?她全身痛得仿佛被刀剐过。
她记得自己正在前往婚礼的婚车上,她的新郎,是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裴恒。
他大男孩似地调皮偷吻了她,然后……急刹车,撞击,震耳欲聋,随即她便失去了知觉。
是车祸!
震耳欲聋的阴沉怒吼,撼动她模糊的意识。
“救她!一定要救活她!否则,你们全部为她陪葬。”
是裴恒的声音!他没事就好,只是……这男人的暴脾气又犯了。
她背后,胸侧,手臂,皆疼得厉害,细浅的意识,如幻灭的烟火,爆开一瞬,疏忽消失。
床侧高背椅上,金黄龙袍的男子暴怒骇人,额上冷汗细密,在船顶夜明珠的辉映下,肌肤白皙,光芒莹亮,俊美的面容,如白玉雕琢而成,衬托着一双寒星似地猩红鹰眸,整个人诡艳俊逸,如妖如魔。
他左臂中箭,尚在淌血,却全无所觉,只因床榻上即将香消玉殒的女子而焦灼如焚。
御医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启奏陛下,皇后娘娘伤势太重,还身中剧毒,怕是……”
“住口!”他抽过一旁护卫的佩剑,嗖——尖锐冰冷的利刃划过空气,抵触领御医的脖颈。“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朕要她活着!”
“陛下息怒!”跪在最前面的李益淳,沉着开口,“臣有句话,想单独对陛下说。”
“朕没心思听任何废话。”他一颗心被焚烧似地剧痛,也听不进任何话。
“是关于救治皇后娘娘的法子,此事,臣只能告知陛下一人。”
其他御医不敢迟疑,弯着身子,仓惶退出去。
龙颜沉怒,已忍耐到极限,俊颜上,鹰眸猩红狠戾,“李益淳,你不是有法子救皇后么?还犹豫什么?”
李益淳俯贴地,不敢稍动,“臣不是不救,而是纵然医好,皇后娘娘心地善良,恐怕也不会……不会苟活。”
苟活?“朕要她像以前一样。”若是她能康复,他折寿百年,在所不惜。
“如此……请陛下寻一合适的人,为皇后娘娘吸出潜伏伤口的毒蛊。此蛊狡猾,以虫卵涂抹于血箭,通过伤口潜入娘娘体内,无药可医,只能从一个寄主,转移到另一个寄主,而且需寄主汲取纯净精纯之血喂养,否则,就反噬寄主,直到寄主血尽人亡。”
李益淳话刚说完,眼前金影忽而闪过。
他错愕抬眸,就见面前的高背椅上已经没了一身冷鹜的龙袍身影。
听到身后的动静,李益淳震惊,忙起身转头,就见壮伟的身躯正从床榻旁离开,那艳若海棠花的唇瓣上,挂着一行血渍,因暴怒而猩红的眼中,再无焦灼,反而笑得森冷刺骨。
“皇后体内的蛊已经到了朕身上,若你还医不好她,朕要你的命!”
李益淳愧疚低下头,懊恼说出这种救治方式。“陛下,您体内早先便有毒蛊,这……”
“哼哼,难为那些人为朕养如此绝妙的毒物。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害死朕?异想天开!”他笑颜狰狞妖冷,仿佛下一刻就会倾覆世间,毁天灭地。
李益淳胆寒敬畏,小心提醒,“陛下体内有两条毒蛊,只怕需要更多的血液喂养,而且,陛下必须时刻以内功压制毒蛊,否则,定被折磨地不成人形。若是没有血液补给维系,陛下随时都会……”
“朕知道了。”他冷厉如兽,危险逼近李益淳面前,“你还愣着做什么?救她!”
“是。臣一定会让皇后娘娘安然无恙。”李益淳忙起身给湛蓝的清理伤口,雪白的面纱布被血液层层染透,他又转头看向身侧的龙袍身影,迟疑说道,“陛下,若能寻到康辽国宝——龙血草,陛下体内的毒蛊定然能解。而龙血草的下落,皇后娘娘说不定会知道,她毕竟是康辽帝最宠爱的皇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