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堂燕跑着出了办公室,却不知该往何处,仿佛每一个不经意扫过了的眼神,都是对她的嘲笑与谴责,摇晃她自以为是的自尊。
原本应该放学后与常鸣庆祝她成功过线,然后再提交成绩,等学校录取通知书。如今都成混沌一片,灰蒙蒙看不清前方,不知道往哪走才正确。周围都在剧烈转动,只有她自己是静止的。
*-*
常鸣提前下班,提了订好的蛋糕先行回家,还顺路带上一袋菜,做了三个快手菜等蔡堂燕回来。
一切准备妥当,空闲之余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距她离开又近了一步,他却要为此开心似的。
等到七点约定的时间已过,蔡堂燕还未见影子。碰到过一次意外失踪,常鸣如今是惊弓之鸟,频频打她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他安慰自己,也许是堵车,或者公车上人多不方便接听。
又是坐立难安的半小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常鸣离开沙,拄着拐杖大步踉跄过去。
蔡堂燕扶着大门准备塞钥匙,这时门被往里拉开,那个想见又不敢见的人正热切地注视着她。蔡堂燕是走着回来的,好似身体上的惩罚能缓解她精神的疲累,此时停下来才晓得体力透支,他毫无责难的眼神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蔡堂燕膝盖一软,扑通两声,膝盖额头先后触地,紧跟着是她溃不成军的灵魂,嚎啕出来,木地板悄悄多了两小块深色印迹——
“你杀了我吧,常鸣你杀了我吧,我还不起……嗯嗯嗯,我还不起的……”
完结章
常鸣起先懵然,但看不得她如此卑微的模样,抓过她胳膊将之提起。
“起来说话,燕子听到没有,你给我起来说话。”
体力的透支与精神的羸弱让她直不起腰杆。常鸣最不忍见她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心疼又气愤,在他想甩手时蔡堂燕又自救地扶着他的小臂站起来。
“出什么事了?好好给我说,哭什么哭。”
“我都知道了……”虽然直视他,但眼前隔着一面水墙,他是何种表情并看不真切。“你别再骗我了……我问过唐翰飞,他承认了……”
常鸣的脑袋如经历瞬间失重,空白一片,他精心修建的谎言城堡轰然坍塌。
“先进来说……”
蔡堂燕没抬脚,而是拦腰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胸前,拼命摇着。
“我不去了,我不出去了可以吗,你让我留在这里……”
常鸣险些被她扑倒,勉力支撑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已经走到一半了你要前功尽弃吗?那样的话我的心意都白费了啊……”
她只摇头,仿佛执迷不悟相信这样可以回到过去,重头开始似的。
“听话,当做什么也没生过,明天该怎样就怎样,不要想着放弃、不去了,你要把大半年的努力都浪费了吗?”
蔡堂燕此时的崩溃,给他的无奈甚于沉默时太多,他的心意在她眼里成了怜悯,成了无法偿还的债务,出点被扭曲,终点也随之漂浮不定。
常鸣忽然拽住蔡堂燕,几乎是拖着她往停车库走,两个车库空了一个,其一停了钟叔经常替他开的车。
他拉开副驾座的门将她腿进去,自己钻进驾驶座。蔡堂燕一直在抽泣,常鸣只得倾身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
等他也准备好启动动机时,蔡堂燕机械地转过头,一双泪眼盯着他。她沉默,他也一言不,扶着方向盘,慢慢将车子开出车库。
出了小区,路上车辆多起来,汇入车流时可以看出他很专注,大气不喘,偶尔瞄一眼后视镜,车子也沿着往日轨迹上了大路。
晚高峰没过,前面一段拥堵,车子只比刚起步时快些。熬过被尾灯晃眼一断,常鸣行驶与高峰相反方向,道路开阔起来,常鸣也同时轰油门提。太久没开车,油门踩急了,蔡堂燕像被甩到椅背,心悸间眼泪也倏然止住,两手紧张抓到膝盖上。
她不知常鸣要将她带往哪里,也没有问,只见他安然开了一个小时,从城区的灯红酒绿开到带着海腥味的黑暗里。有次险些蹭上一辆车的小货车,最后有惊无险地避过了。
常鸣忽然在一片空旷的地方刹车,四周是路灯暗淡的灯光,只有不远处缀了几点星火。
常鸣明显地舒了一口气,转头问蔡堂燕,“你觉得我开得怎样?”
蔡堂燕正疑惑他的举动和问题,常鸣自己有了判断,也不再等她的回答,“你说过想让我重学会开车回答以前,我现在做到了,所以……你也能回到以前把今晚的事全当没生吗?”
她还不了的何止那留学的百来万,更多的是他细腻的呵护、疼爱与宽容。在他面前她一直是个幼稚的熊孩子,把他亲手端来的蛋糕破坏。如今他把蛋糕修复,虽然满是裂痕,他依旧云淡风轻地告诉她,其实味道不变,还挺好的呢。
蔡堂燕几乎是扑到他的怀里,锁住他的腰,两人中间隔了扶手箱,姿势隔靴挠痒,并不亲密。
常鸣开了天窗,并把两人位置换到了后座,前座的椅子被推到最前面,他的腿得以稍作舒展,蔡堂燕斜躺进他怀里,一起裹上备用的大毯子。
“睡了吗?”
“睡不着。”
“想什么。”
“没什么。”
“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