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堂燕忍着浑身的痛过去,失措地喊了几声,当然毫无反应。
没多久,蔡江豪一边嚷嚷“车来了”,一边在蔡光远的帮忙下背起胡雪。蔡堂燕也跟着出去,门外停了一辆轿车,驾驶座开着窗,司机是石凯旋他爸。以往两家人走得并不近,石父的热心之举实为意外,但事突然,蔡堂燕也来不及深思。
胡雪被推进抢救室,蔡堂燕缴费忙前忙后。
石父和蔡江豪低语几句,安慰性地拍拍他肩头,先行离开。不知蔡江豪何时成了家长代表,蔡光远倒缩在一旁像被冷落了。
费用缴好,蔡堂燕在门外焦心着,蔡江豪送走石父回来了。
他沉声数落道:“你说你,讲什么不好,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专门挑气话讲。你这不是找罪受吗,还浪费钱。”
蔡堂燕哑然,嘴巴张了又合上。就在刚才她还觉得自己错了,不应该顶撞母亲,可现在蔡江豪把所有责任都推她身上,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又心有不甘。
“妈是我的,钱也是我的,关你什么事。”
“哎,你这人——”蔡江豪又惯性地挥起手要打人,蔡堂燕躲开了,蔡光远终于挥点家长作用,起来拦住他,“这是医院,打什么打,也不怕丢人吗。”
好歹有人撑腰,虽然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蔡堂燕还嘴,“要不是你多嘴,能有现在那么多事吗。你瞎吹什么牛皮不行,跟她说我干什么,她要真气死了,你也是凶手。”
蔡江豪没想到软柿子也有硬骨头的一天,敢顶撞他了,登时气得横眉竖目,又想打人。
“好了——!”蔡光远喝道,“人还在里面抢救,你们兄妹俩能等她转过气来再吵吗。”
蔡江豪哪理会他的规劝,撇开他的手就要去提蔡堂燕的耳朵。后者尖叫一声,终于惹来了旁人的注意。
一个保安过来警告,“这医院啊,你们安静点,要吵架到外面去吵,不要影响别人。”
蔡江豪这才畏势消停。
抢救室的灯两个时后才熄灭掉,结果不如人意,医生告知他们癌细胞已经转移,让家属有心理准备。
这对蔡堂燕不啻于晴天霹雳,“怎么、怎么可能,去年底还说有好转了呢……怎么突然……”
三人里反应最平静莫过于蔡光远,蔡江豪只是震惊,并未表现关心。
蔡堂燕直觉应该问蔡光远,医生也看向他,把解释权妥当地留给他。
只见蔡光远缓缓开口,“哪有好转的事,查出的时候已经中期了。吃药就控制得好一点,但是要钱哎,你妈怕你太累了……”
事实残忍,偏离蔡堂燕的预设,她一时半会消化不了这样的解释,执迷于自己认定的假象里。
“过年回来的时候……她精神还挺好的……”
“你回来过年,也就那么几天,能精神不好吗,撑撑就过了……”
蔡堂燕脑子依然嗡嗡。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和她一起瞒着我?”
医生比出暂停的手势,和事佬般说:“哎,你们要讨论一会再讨论,我们先把治疗方案给定了。保守治疗就是继续吃药控制,但效果你们也看到,还有就是化疗,需要根据病人身体状况……”
蔡堂燕抢着说:“哪个可以支撑久一些?”
医生喜欢这么直接的家属,说:“当然是化疗更彻底,但也要看病人身体是否能承受。”
蔡江豪在旁边冷不丁提醒,“你有钱吗?”
蔡堂燕瞪着他,蔡江豪自觉在理,给了她一记白眼。
医生劝说道:“病人有知情权,要不你们还是等她醒来后来作定夺吧。”
回到病房胡雪已悠悠转醒,蔡光远传达医生的意思,话还没说完,胡雪截过话头,“回家。”
蔡堂燕在边上提醒,“妈……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回家,还是继续住院观察吧。”
“回家。”
胡雪重复,说罢要掀被下床,看到手背的针管,伸手要去拔。蔡光远和蔡堂燕同时摁住她的胳膊。胡雪甩开她的手。
她还在生气。蔡堂燕讪讪收回手。
蔡光远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也许胡雪就爱他这份温柔体贴吧。他好言好语道:“我们吊完这一瓶就回家,你先好好躺着。”
胡雪果然躺回去,愣愣看着被面,视线不曾落在蔡堂燕身上,好似当没她这个人。
蔡光远把蔡堂燕拉到走廊,劝道:“燕子,别跟你妈抬杠,顺着她点,也没多久了。”
蔡堂燕气道:“你说什么话呢!”
“她跟我说了很多次了,如果到最后关头,她要回家,不住院。”蔡光远说,“我知道你肯定不同意,开始我也是的,但好歹尊重她一下,让她自己做选择。”
蔡堂燕没再听他说下去,匆匆跑出大楼。外面风有点急,她大口呼吸,想平定下来却适得其反,越喘越厉害,忘了一身的疼。
天已入夜,已没回去的车,蔡光远好说歹说,胡雪才同意留到第二日早上。蔡堂燕看得出她不想理会她,也不再费口舌,只是这女病房还是她留夜合适,胡雪默许了。
从护工那租来行军床,蔡堂燕在病床边躺下,隔帘内的空间缩小了一半。
后背还有点疼,蔡堂燕侧躺着,听见胡雪偶尔带着叹息的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