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叮嘱出乎她的预料,婉婉抿唇不语,只是狐疑地审视他。
灯笼口径上倾泻出来的光照亮了来人的脸,铜环持灯到了台阶下,呵腰道:&1dquo;万岁爷问起殿下了,奴婢来接殿下赴宴。”
没有道理留下了,婉婉应了声,向他微微颔,&1dquo;多谢王爷,这事我自有主张。”
她搭上铜环的胳膊从金亭子迈出去,走了一程,仍旧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相随。奇怪,就是那双眼睛,隐隐让她心悸。她下意识握住铜环的手腕,匀了匀气息,慢慢沉淀下来。
☆、第13章静逐游丝
&1dquo;奴婢耽搁了,叫殿下好等。原本预备和张妈妈jiao代一声就回来的,谁知半道上绊住了脚。西边配殿的神案走了水,供桌上燎了一大块,差点儿把房子烧了。宫里火烛管得严,稍有点闪失就得报上去,回头又是一通折腾。奴婢赶回宫瞧了眼,没什么大碍,小宫女添灯油的时候打翻了灯台,好在跟前有人,火势没能起来&he11ip;&he11ip;”铜环一面说,一面回头看,&1dquo;刚才那人,是南苑王?”
婉婉嗯了声,语气里颇有怨怪的意思,&1dquo;殿里烧了神案,叫他们去看就是了,把我一个人撂在那里,险些出事。好在南苑王来了,才把我救下,要不然真是&he11ip;&he11ip;”
她叹了口气,走得有些远了,快到宫门上时回身望了眼,金亭子下灯火辉煌,那红色的身影还在那里,鲜明得像一方朱砂落款。
她怏怏收回视线问铜环:&1dquo;你去乾清宫,见着赵皇后没有?”
铜环愕然:&1dquo;赵皇后没在金亭子里吗?那怎么让人传话请殿下?”
她冷冷一哂:&1dquo;她做的好局,暗暗叫人在那里埋伏,好拿龌龊手段算计我。”她把怎么见了赵还止,南苑王又怎么解救她的经过都告诉她,恨声道,&1dquo;我只说她糊涂,没想到她不单糊涂,还荒唐!这事儿我不能罢休,一定要讨个公道。这回大家悄没声儿的掩过去了,那下回呢?”
受到这样的不礼遇自然应该生气,可是静下心来思量,长公主被人冒犯,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铜环道:&1dquo;您稍安勿躁,我明白您的意思,还叫那个姓赵的活着,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奴婢的想头是,暂且不要声张,与其闹得沸沸扬扬,不如jiao由肖掌印处置。东厂的手段殿下也听说过,随便寻个什么由头,就把那畜生法办了。咱们只要出气,何必伤筋动骨,没的让宫里那些碎嘴子知道了,又是个话把儿。”
提起肖铎,她心里就凉。以前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仿佛他是一尊神佛,专门用来护她周全的。然而现在呢,她需要的时候他不在,他有了顶要紧的人,心也全在人家身上,哪里还想得起她来。
她心qíng不佳,垂头丧气,&1dquo;麻烦人家做什么,没准儿他正忙着呢。”
铜环却坚持,&1dquo;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难道平白饶了那贼人吗?嚷嚷得人尽皆知不好,却也没有让他逍遥法外的道理。明儿把肖掌印传到毓德宫来吧,殿下不愿意再提那事儿,奴婢替殿下说。不管怎么样,得给赵家一点惩治才好。”
渐渐到了乾清宫前的天街边缘,她站定脚,有些惫懒,&1dquo;步娘娘回来了吗?”
&1dquo;奴婢给张妈妈传话的时候还不在,这会子就不知道了。不过步娘娘的姐姐也进宫来了,料着娘娘终要露面的,不好白放着姐姐不管。”
婉婉有点奇怪,&1dquo;音楼的老家在江南,她姐姐怎么上京城来了?”
铜环说:&1dquo;殿下不知道,步娘娘的姐姐是南苑王纳的妾侍,这回跟随南苑王入宫,是来探望步娘娘的。”
婉婉愣了下,&1dquo;原来里头还有这层关系&he11ip;&he11ip;”
月蚀过去了,天地重澄澈,地面上的砖块纵横jiao错,显出冷硬的线条来。她朝乾清门上看了眼,宾客云集,自是热闹非常。可越热闹,越使她心烦。她抬手揉了揉太阳xué,&1dquo;我头疼得厉害,不想去了,咱们回毓德宫吧。”
那么盛大的场面,缺了一位公主不算什么。铜环道是,&1dquo;小厨房里炖了甜碗子,是殿下最爱吃的。回头用上一盏就歇下吧,今儿都是奴婢的错,没能照应好殿下,奴婢罪无可恕。”
她慢慢摇头,&1dquo;好些事是命中注定,合该我有这一劫,不能怨你。”
走上西一长街,夹道寂静又深远。那月亮重见天日,光辉愈的势不可挡了。宫里一向有规矩,下钥过后门禁不得再开启,所以她很少有机会在夜里走一走。朱红的墙在月下还是扭曲了颜色,变成了幽暗的蓝,触目所及都是荧荧的,很有味道,但也很恐怖。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寒,她回去之后就病了,人昏沉沉的,身上烫得厉害。延挨到了天亮才说,铜环急忙上报司礼监,肖铎亲自带了医官来诊脉。她躺在架子netg上,把手探出帐子,手腕bao露在空气里,那一截彻骨的凉。
太医的诊断不出她所料,开了两剂表汗的药,让她多休息少chuī风,自然就好了。她仰在那里,隔帐听见脚步声散了,铜环把肖铎请到外间,一五一十把昨天晚上遇见的事和他说明了,末了道:&1dquo;我们殿下虽是长公主,受到的拂照并不多,这事儿报到太后娘娘跟前,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收场。所以奴婢找肖掌印,请肖掌印为殿下做主,严惩那个胆大包天的赵参议。”
婉婉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把被子扽高,盖住了自己的脸。做公主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她的烦恼那么多,全都憋在心里,有口难言。
皂靴的鞋底轻轻擦过地面,到她netg前,过了很久才听肖铎道:&1dquo;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剁下那厮的爪子,给殿下出气。铜环说得对,事qíng不宜张扬,越是闹得人尽皆知,臣越不好用手段。殿下瞧着吧,赵老娘娘那里,臣也会为殿下讨回公道的,绝不叫殿下白受这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