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明又负手感慨:&1dquo;最倒霉的就数孛儿只斤氏了,统共当了一天一夜皇后,眼下这境况也够艰难的。不过嫁jī随jī嫁狗随狗,料他科尔沁亲王也不能把闺女扒回去。”
颂银却有自己的困扰,&1dquo;我被他关在弘德殿两个月,不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议论我。我还当官儿,怕人笑话我。”
&1dquo;谁敢?”述明惯孩子是一流手段,&1dquo;叫我知道我可不依,活撕了他!你身上的官衔一直都在,被他圈禁是他无道,和你什么相gan?弹劾他的时候咱们立场大伙儿瞧得真真的,非往歪了说,那就是和咱们不对付,和咱们作对,爷拿钱砸死他!”他泄愤似的说了一通,终于想明白了闺女忧心的是什么了,回身道,&1dquo;你是怕容家有话?我可告诉你,这回他们家老太太、太太要有半句不中听的,你回来一定告诉我。我佟述明的闺女不上人家做小伏低,阿玛给你们置房子,给你们买丫头小厮,让你们舒舒坦坦单过,咱们不伺候了!”
颂银失笑,老太太自小也是这么教她们,佟家的姑奶奶和别家不同,可以受苦,可以受累,唯独不能受人挤兑。娘家底气足,她们出门女凭父贵,都得看着点儿面子。尤其她,承继家业的更不一样,婆家娘家两边待,不自在了,完全可以自立门户,犯不着给自己找气受。不过颂银倒没那股傲气,瞧着容实,受了委屈也能担待着。怕只怕家里阿玛和老太太不答应,有点风chuī糙动一准儿打上门来。
笑归笑,踏实是肯定的。她嗯了声,&1dquo;我自己会瞧着办,容实说朝廷里一安顿下来,两家相约吃个席,该说的都说了,有嫌隙解开,将来不置气。”
述明歪脖儿一想,&1dquo;也成,我得和容蕴藻jiao代两句。他们家老太太自有咱们老太太对付,你也不必担心。就是这场变故要整顿,又得费大功夫,从内到外的人手都要换,军机处、侍卫处宫城外的禁军警跸,每一道都离不开容家爷俩。小皇上不能处置政务,太后得仰仗容学士和几位王爷,你和太后私jiao好,又是太后亲许的皇gan妈,咱们佟家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颂银有点脸红,&1dquo;什么皇gan妈呀,都是说着玩儿的,您还当真?”
&1dquo;那可不得当真嘛,江山到大阿哥手里你有汗马功劳,再说她们母子眼下没人能依仗,太后娘家连个能说囫囵话的都没有,少不得抬举咱们。抬举咱们就是拉拢容家,太后自打生了大阿哥心眼儿见长,不明白以静制动的道理?王爷们正当盛年,要是不牵制,再出一位豫亲王,那还得了?”
颂银当然懂得,横竖有抬举她就受着。她曾经想过开创一番事业的,比如上外头办差什么的,到现在也没能实现。不过不着急,还年轻,路且长着呢,脚底下稳固了,怎么蹦达都塌不了,有平台才能施展。
阿玛毕竟是官场上的油子,料得都没错,太后做主给皇上认gan妈的旨意下来了,和内商议过,当然不能真叫皇gan妈,说起来不雅。重定了个像样的封号,称卫圣夫人,顶戴服色照公夫人品级。一定程度上来说颂银的成就远先祖,先祖是因保育有功,她是辅政有功,份量不一样。只是还没出的姑娘封夫人怪不好意思的,但她和容实过定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宣扬出去,几乎已经无人不晓了。她也安然,给皇上准备了金碗金筷金锁子,上乾清宫认gan儿子去了。
郭主儿当上了太后,和以前天壤之别,光打扮上来说,戴钿子佩东珠,是实打实的圣母。可光鲜底下难掩凄凉,十八岁的寡妇,就算登上了顶峰,也还是孤零零的。
好在她想得开,天生达观的人,到哪山唱哪山歌,只要儿子在身边就足了。
&1dquo;我怕他人小福薄顶不住,悄悄给他在庙里记了名,这么着做做功德赎赎业障,就能保他平平安安的了。”她把索子给小皇帝戴上,拿底下的金铃铛逗他,一面又问,&1dquo;6润的身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颂银道:&1dquo;差不多了,停一个月的灵就下葬。”
太后点了点头,&1dquo;可怜见儿的,替我多上一炷香,我回头打人预备包袱送过去,烧了给他当盘缠。我本想再加点儿什么功勋的,可那些大臣说了,一切因他而起,要不是他私藏诏书,就没有这么多的破事儿。这回功过相抵,能赐厚葬就不错了。”
颂银叹了口气,&1dquo;他们说得对,小主子才即位,赏罚要分明。有时候越是当权,办事越要反复掂量。就像豫亲王,做王爷的时候可以呼风唤雨,当上皇帝反倒束缚了手脚。再说6润&he11ip;&he11ip;活着没能受用,如今人都不在了,身后哀荣也白搭。”
太后也显得很怅惘,喃喃说是,&1dquo;活着过不好,死了就算封王封侯,都是空的。他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个再net,我把他拨到御前来了,让他给皇帝当大伴。”
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尽力拂照他的gan儿子吧!颂银驱身看皇帝,抿唇浅笑,&1dquo;咱们小主子生得好,一脸的福相,将来必定是个有道明君。”
太后牵她的手,恳切道:&1dquo;他拜了你当gan妈,你得顾念着他。虽说成了一国之君,毕竟是个奶娃子,往后的路还长着,要赖你帮衬我。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雄才大略,整天就爱看个武松潘金莲,国事上一窍不通。哥儿还小,我不愿意他将来变成个傀儡。你和容实我信得过,好歹替我周全着,到他亲政那天。”
颂银在她手上拍了拍,&1dquo;这个不消您叮嘱,奴才省得。咱们花了大力气保小主子登基,既然送佛就一定送到西,请老佛爷放心。”她略顿了下,讪笑道,&1dquo;还有那个话本子啊,乱七八糟的,污了您的眼,往后千万别再提了。”
她和太后的jiaoqíng,始于太后当贵人时初夜的尴尬。接下来有那些杂书保驾护航,就像高雅文人孤芳自赏不易合群,俗流里的人很轻易就能打成一片一样,她们是俗人之jiao,臭味相投,高兴就好。后来她拔刀相助帮阿哥夺回皇位,到如今的皇gan妈,这份友谊就像铁水浇筑的,牢不可破。人经历过动dang,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定,她现在的愿望就是大家好好的,共享太平。
太后却觉得私下里是手帕jiao,没必要那样丁是丁卯是卯,笑着说:&1dquo;我就等事儿过去了,你再给我淘换点儿好书呢。”
颂银看了摇车里的小皇帝一眼,&1dquo;您是当妈的人了,在小主子跟前得做个好榜样。”
&1dquo;这不是还小嘛,什么都不懂。等他大了我自然节制,你放心吧!”
颂银无可奈何,问宫里剩余嫔妃的事儿,她轻描淡写道:&1dquo;送回去就是了,这么些人,留下只有充宫女一条道儿。回头耽搁到二十五,大好的年华白糟蹋了,不好给人家。让她们回去自行婚配吧,将来生的闺女正好供咱们哥儿选后妃,多好呀。”
想得果真长远,但也是她的慈悲。颂银应个嗻,&1dquo;您心善,那些小主儿都得感激您&he11ip;&he11ip;其实奴才来前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想讨老佛爷一道恩旨。”
太后嗯了声,&1dquo;什么事儿,你说。”
颂银犹豫了下方道:&1dquo;只怕让您为难,我想替让玉求个qíng,让她出宫,回家去。她才十八,先帝翻过一回牌子,就得在宫里消磨一辈子,实在可惜。”
开过脸的和没翻过牌子的不一样,况且后来为了抬佟佳氏的籍,把让玉晋成了妃。先帝的妃嫔说放就放,她虽然有权,但又不好处置,毕竟当初都是平起平坐的。这道恩旨一开,得有多少太妃太嫔巴望着能出宫啊!她沉吟了半晌,&1dquo;要出去也成,可不能正大光明的。实在不成就诈死吧,对外个死讯,说人没了,悄悄出宫就完了。照理说她不像我和惠主儿,没有孩子拖累,出去了能重开始。可坏就坏在她在太妃的位置上,宗人府都有录档的。那里现由老荣亲王主事,那是个刺儿头,你张嘴试试,不把祖宗家法搬出来砸死你才怪!”
确实是个难题,颂银有些不好意思,&1dquo;我这个恩典求得荒唐,老佛爷别犯难。我也知道不好办,就是私心作祟,不想瞧她老死在深宫,毕竟是我亲妹子。再过程子吧,死遁是个方儿,就是得隐姓埋名,她打小娇贵,不知道成不成。回头找她商量商量,问问她的意思,再讨老佛爷主意。”
太后道好,&1dquo;我能答应的事儿绝不推诿,这也是碍于她的身份,难办得紧。”
颂银夜里和家人商议,看让玉的事儿怎么料理才好,老太太敲敲烟袋锅子说:&1dquo;她和旁人不同,主意大着呢!当初让他嫁胡同口尚家,她死活不答应,最后怎么样?进了宫,落得这样田地!她和那个太监头儿的污糟事儿&he11ip;&he11ip;我都不好意思说她,简直丢尽了佟佳氏的脸!咱们家出过两位一品夫人,却也出了个和太监结对食的主儿,像什么话?你还替她打算,依着我由她去吧,活着已经是造化了,死了才gan净。”
太太毕竟是自己闺女,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哀声道:&1dquo;她也是苦,想法子把她捞出火坑吧!她才多大年纪,办事顾前不顾后,老太太担待。到底是自己孩子,能瞧着她活生生耽误了吗?”
&1dquo;要不怎么的?你们给她打算,她未必领你们的qíng呢!”老太太气得扔了烟杆儿,别过脸粗喘了两口气。略冷静下,对述明道,&1dquo;要不然你挑个照应得上的地方,给她置所宅子,从宫里出来了就上那儿去,家里是没法呆了。”
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颂银落寞坐着,嗫嚅道:&1dquo;还能不能有别的法子?”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1dquo;她是皇上翻过牌子的,谁敢要?要有法子,我不愿意她好?你别管她了,先照应好自己要紧。容实那里有话没有?你们俩的事qíng打算怎么料理?”
她哦了声,&1dquo;他这阵且忙着,等过两天约个时候,两家人碰一回面。”
&1dquo;别过两天了,他忙你不忙?这么拖下去,拖到多早晚?”老太太道,&1dquo;明儿大老爷踅摸个地方包圆儿,约好了时候咱们上那儿相谈。谈得好还可走动,谈得不好,免得踏我们家门头了。”
老太太是快刀斩乱麻的个xing,不喜欢&1dquo;改日”、&1dquo;得了闲”。办事就得痛痛快快,譬如儿女婚事,不闹什么意见最好,要有上眼药、穿小鞋的嫌疑,本来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如今是瞧着两个孩子好,没法儿硬拆散他们。既然非得嫁,女家不能落下乘。论功勋谁也不输谁,容家那个反复无常的老太婆,非得敲打敲打不可。
☆、第81章
?人家做亲,都是婆家给媳妇下马威,换到他们这里不是。闺女即便不嫁,也绝不答应任人欺负。老太太和容老太太自金墨许给容绪起就不对付,没有具体的原因,纯粹相看两相厌。容老太太嫌他们老太太匪气,他们老太太闲容老太太聒噪,因此到一起说不着三句话就要对掐。这回不得已亲上加亲,原该是上辈子结下的缘分,可在老太太看来是冤家路窄,不吵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