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个身,成串的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永昼,弟弟!倘或知道她成了宇文澜舟的妃子,他还能原谅她么?
迷迷糊糊想了好多,身上一阵热一阵冷,似乎要打起摆子来。没多会儿李玉贵端药进来,小声道,&1dquo;主子,药好了,奴才伺候您用吧!”
她头都没回一下,只说,&1dquo;搁下吧,我回头再喝。”
李玉贵垂手叹了口气,憋了一会儿道,&1dquo;万岁爷吩咐一定要瞧着娘娘用药的,娘娘就念万岁爷对您的心,别和自己身子过不去。”语罢不见她回答,又道,&1dquo;娘娘,万岁爷也有苦处,您是他的枕边人,好歹顾念些儿吧!奴才昨儿伺候爷洗脚,看见他脚上冻疮都溃烂了。这鬼地方,比北京城冷上好几倍!大人们说万岁爷金贵之体,在御辇上保重方好,万岁爷不听,执意骑马行军,要和将士同甘共苦。他肩上担着事儿不和您说,他劳心劳力,您不心疼他,咱们做奴才的披肝沥胆也隔了一层不是?”
锦书心里抽搐,又叫他说得生恨,斥道,&1dquo;总管仔细了,我这儿轮不到你来教训!你没听见吗,他要诛杀我兄弟,到了这田地你还要我顾念他?他何尝赤诚待我来着?”
李玉贵讪讪住了口,也难怪她火,确实是难事儿,难得人陷在里头挪不动步子。依着皇帝的立场是杀好还是不杀好?不杀,慕容家的男丁就是个疽疮,放着早晚要烂到骨头里去;说杀,好歹算是小舅子,皇贵妃面儿上jiao代不过去&he11ip;&he11ip;
正是焦灼着两难,突然眼前一黑,&1dquo;咚”的一声就倒下了。
锦书听见声响回身看,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倏地看见个大个子鞑靼人,包着头巾,只露出两个黑黝黝的眼睛。她被这突来的意外吓得纵起来,张嘴要喊人,一块帕子兜脸捂了上来,只觉眼睛酸,鼻子冲得喘不上气来,只一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79章有泪如倾
这是间茅糙屋,正梁上架着根小腿粗细的毛竹。雪积得厚了,檐子往下凹着,随时要把屋顶压塌的样子。
窗上没有窗户纸,拿两块牛皮蒙着,光透不进来,屋里yīn沉沉的。好在炕是暖和的,炭火烧得也匀,偶尔听见哔啵的声响,四周静悄悄,连声狗吠都没有。
锦书头晕眼花的坐起来,四下打量。屋里没别的摆设,炕前有张柏木八仙桌,四围是模样不太齐整的条凳。屋子正中间竖了根圆木,大约是用来支撑房梁用的,上面挂了个水囊。北边墙上供了张财神年画儿,香炉里积满了灰,蜡签儿上是两截烧剩下的红烛,一边泄了蜡油烧空了,耷拉着几乎要倒下来了。
一个人也没有!她有些慌,只记得是被个鞑子掳走的,先头还吸了麻沸散,这会子手脚也是苏软的。想出门瞧瞧力不从心,只有等恢复了力气再说。
闹不清鞑靼人是怎么从三十里连营中把她劫出来的,她拥着羊皮褥子悚然呆坐着。一定是永昼吧,一定是他派人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的!只是人在哪里?怎么不来见她呢?
不知南军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皇帝现她不见了必定是雷霆震怒,这场战争避无可避。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怎么走,像是到了十字路口,往哪个方向迈都不对。
这时有靴子急踏地皮的声音传来,脚步很繁杂,大约有五六个人的样子。渐次到了屋前,嘭的一声就把门推开了。
锦书吓了一跳,那些鞑靼人长得很彪悍,穿羊皮褂子,腰上别着弯刀。头披散着,零星结了几个辫子,辫梢儿上挂着彩色的珠子,耳朵上是牛鼻环那样大的铁圈儿,在门板两腋站着,五大三粗面目可憎,活像门神夜叉星。
她往炕角缩了缩,一个个的审视过去。鞑靼人五官扁平,颧骨很高,眼睛很小,不如中原人秀气。永昼在鞑靼生活了十年,不论怎么喝羊奶吃牛rou,也不至于长成那个模样。她觉得恐惧,恍惚像掉进了1ang窝里。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汉话,小心的说,&1dquo;请替我通禀,我要见弘吉驸马&he11ip;&he11ip;见你们台吉,弘吉图汗。”
那些鞑靼人充耳不闻,仍旧一手按刀伫立着。她有些灰心,连说带比划的表示想找个通汉语的人来jiao流,似乎也没有人搭理她。
正失望着,却有个四五十岁,面貌平和的人走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骆驼皮大氅,地上立刻积了一滩冰碴子。
他抬眼看锦书,笑了笑道,&1dquo;太常君受惊吓了,昨天是不得已,失礼之处请海涵。”
是中原话!也许说得少,磕磕巴巴并不流利。她好奇的瞧他一眼,&1dquo;下是哪位?怎么知道我的封号?”
那人冲她鞠了一躬,&1dquo;我从前是端肃贵妃娘家兄弟府上的西席,叫冼文焕。”
锦书一听直起了脊梁骨,那天南军攻城,老十六正是到佟国舅府上吃席才逃过一劫的,这么说就是他把永昼带出京畿的。
她喜出望外,正急着要问永昼境况,那西席比了个手势止住了她的话,只道,&1dquo;帝姬稍安勿躁,我有几句话和您说。”
这会子不见永昼总有些蹊跷,她略平了心绪方道,&1dquo;先生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