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贵得了脸,便讪笑道,&1dquo;奴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佛爷是知道了上回万岁爷给锦姑娘抓药的事才动了怒的,一则担心万岁爷的身子,一则怨锦姑娘没有立即回话。”
皇帝沉吟道,&1dquo;可知道罚跪多少时候?”
李玉贵道,&1dquo;万岁爷放心,时候不长,就一个时辰。”
皇帝暗松了口气,一个时辰是不算长,算是小惩大诫罢了,既然惩处不重,那就把救命的机会留到下次吧。对李玉贵挥了挥手道,&1dquo;你去吧。”
李玉贵应个嗻,退到帘子子外头去,透过细细的篾子看见皇帝俯身net的墨迹,过了会儿却又揪成一团,往那纸篓之中抛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梦沉书远
锦书罚跪,皇帝和太子那边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太皇太后很是高兴,提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掐着点儿,看锦书跪够了一个时辰,便恩准她起来了。
锦书揉着膝盖,对这次的无妄之灾缄口不语,小命给涮着玩儿,往后肯定是常有的事,别的没什么,当差时更用一分心也就是了,心到手到,做得没漏dong让人抓是最好,可要是人家存心找茬,那凭你再jīnggan都没用,大不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哭一场,等哭过了还得这么活着。
才刚跪在穿堂口,西北风chuī得她牙关直打颤,这会子起来了,腿僵着,身上又冷,这种苦真够受的,net荣让她到配殿里的火炉子前暖和暖和,她伸手烤了半天,脸上烘得热辣辣的,背上却不觉转暖,一阵寒一阵冷,就像在冰水里泡过了xing儿,再也解不了冻了似的。
西偏殿里又传来清脆两长一短的击掌声,这是要敬烟的暗号,她忙搓了手过去,到太皇太后面前背过身子一划火石,点上蒲绒,又拿火眉子引了烟丝,把烟杆子稳稳递到了太皇太后嘴边。
太皇太后咬了烟嘴,心里暗琢磨,还真是个能忍rǔ负重的,罚过了,当差不使xing子,脸上还是恬淡的笑,这宫里能做到这样的怕也没几个。于是才吸了一锅就摆手作罢了,对她道,&1dquo;我罚你,你怨不怨恨我?”
锦书微弯了下腰,&1dquo;奴才不敢。”
太皇太后道,&1dquo;我要听真话。”
锦书迎上了太皇太后探究的目光,心里百转千回不知从何说起,只道,&1dquo;奴才小时候曾听姑母提起过老祖宗,姑母说老祖宗是天底下最明白的人,生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事都逃不过老祖宗的眼睛,老祖宗赏罚分明,最是公正无私的,奴才也觉得姑母说得对,所以老祖宗不论怎么罚奴才,奴才都认,惹老祖宗生气是奴才的不是,老祖宗叫奴才跪墙根儿,定是奴才做得不好,奴才绝没有半句怨言。”
太皇太后微一愣,心道好丫头,真聪明,知道合德帝姬在世时极受她喜爱,她常在人前夸她贤良,婆媳间的感qíng胜似母女,如今想来,就是瞧着故去的媳妇面上也不该为难这个孩子,自己心里装了家国天下,却把从前的东西丢了,如此为人岂不汗颜么?
皇帝取明治帝而代之,纵然是天命所归,到底夺了别人家的江山,如今坐拥这万里疆土,却独容不下这十几岁的孩子,断不是君子所为。
此时已是巳末,到了传膳的时候,崔贵祥进来打千讨旨意,太皇太后点了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对锦书道,&1dquo;准你半天假,你歇着去吧!”
锦书谢了恩,重又退回到配殿,入画下值回来,端了一碗蛋羹放在炕桌上,努了努嘴道,&1dquo;快趁热喝,这是膳房的贵喜偷偷给你留的,瞧你脸青,肠子都冻成冰了吧?有热呼东西下肚子,肠胃里暖和了,身上就好了。”
锦书叹了叹,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慈宁宫的锦书又罚跪了,恐怕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入画看她直哆嗦,忙抽出值夜用的毡子披在她身上,因着过了年,宫里的地炕都封了,只有一只炭盆子可取暖,就把矮杌子往前挪了挪,&1dquo;你别坐炕头上了,到火前来坐着吧!”
锦书摇头道,&1dquo;我这样挺好,喝了东西,这会儿暖和多了,那火烤得我脸烫。”
入画笑道,&1dquo;就你臭美,都快冻死了,还顾得上脸面。”
锦书抿嘴一笑,拉过笸箩,穿了丝线开始绣袜子上的花,袜子是白绫称着厚棉纱做的,合线捧在脚背上,针脚虽好,那根线露在鞋口外头看着总碍眼,她就想着在上面绣上一溜碎花把线盖住,绣着绣着花式就多起来,又是牡丹花,又是满天星,才绣好一双花开富贵的,是给太皇太后的,自己绣了两朵梅,粉色的花瓣,嫩huang的蕊,好看又不僭越。
入画还在边上絮叨,她只顾垂着头飞针走线,偶尔应上一句半句,就算打她了。
大梅下了值进来,自己盛了饭,到锅子前吃上了,宫里当差的凑不到一块儿吃饭,吃锅子是最方便的,菜由寿膳房备好了送来,前一个人吃完了,下一个人来,加了汤料还能接着吃,一直在炉子上架着,冬天也不愁菜冷。
大梅是个大剌剌的xing子,舀了汤呼呼的一通喝,边喝边道,&1dquo;我瞧你下回就学太监们,在膝盖上弄块皮子垫上吧,不管泥地上,青石板上还是沙石地上,要跪也不含糊,省得自己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