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给母亲见了礼在下席垫上落了座,计较着今天出去游玩是瞒着母亲和知闲的,便留神斟酌道,&1dquo;二圣往骊山驻跸去了,随扈指派了邢皋,营里将卒也休沐,我得了空就回府了。恰巧在坊门口碰上了蓝笙和暖儿,就一道到了门上。”
蔺氏哦了声,&1dquo;你回头瞧瞧知闲去,我看得出她今天不高兴,在我面前笑着,转个身就孤孤寂寂的模样。”
容与应个是,随口问,&1dquo;母亲剥这些核桃做什么?”
&1dquo;昨儿听戏说起糖核桃,才想起你小时候爱吃,多年不做,险些忘了。”蔺氏叫人取碟来,拨了一些打丫头递给他,&1dquo;甜瓜瓤儿伙房里还没送来,先用些个,也满好吃。”
容与把小碟托在手里看,核桃衣最难剥,仁儿上坑坑洼洼全是抠坏的地方。其实他早就不爱吃这个了,母亲还拿他当孩子,辛辛苦苦忙了半天,他碍着母亲qíng面是不好说的。
捻了个放进嘴里,果子很嫩,脆生生微带些甜,却已经找不到幼时吃小食的感觉了。
蔺氏看着儿子,心里满是欢喜。好容易带大了他,如今功名有成,似乎什么都不缺了,只等媳妇进门,她的担子就算卸下了。
&1dquo;我上回说的节礼,你不必cao心,已经托了你表兄代你送去了。”蔺氏说,就着婢女手里的磁盘盥手,&1dquo;节下忙qíng有可原,等过了节,挑个日子还是要往叶家去一趟的。别叫宗亲说咱们拿大,名声要紧。”
容与道是,心里念着布暖的事,搁下碟盏正色道,&1dquo;我才刚听晤歌说,他和暖儿凑热闹,瞧人she黍的时候遇见了贺兰敏之,只唯恐贺兰对暖儿上心,母亲怎么看?”
蔺氏自然听说过贺兰敏之的大名,武后的外甥,韩国夫人的爱子,魏国夫人的哥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1dquo;有这样的事?”她皱了皱眉,&1dquo;早知道该当避开的,怎么偏遇上他!依着我,还是仔细些好,叫暖儿少出门吧!外头不安全,在府里,他总不好到府里来抢人!”
容与道,&1dquo;我也是这意思,回头往坊内添戍守,只是要劳母亲多照应。”
蔺氏笑道,&1dquo;这是什么话,你是她舅舅,我是她外祖母,倒要你来托付我!你只管放心,暖儿这里权且放一放,只要在府里便出不了事,要紧的是知闲。你们表兄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打量你愈不上心了,知闲顾全你,有什么委屈也不说,你自己怎么不自省?她是要伴你一世的人,你这样轻慢,往后怎么处?”
容与倦怠起来,垂眼道,&1dquo;母亲教训得是,是我的疏忽,整日盯着军中事物,冷落了她。”
蔺氏道,&1dquo;光心里知道不顶事,你想什么,苦恼也罢,高兴也罢,要多同她说。她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明白了你的难处,少不得更体谅你些。”
容与只顾诺诺称是,心里却越加迷茫,像含了口滚粥,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直要烫掉一层皮似的。
蔺氏自顾自说,&1dquo;我还有桩事要问你,总是一打岔就忘了。我怎么瞧着晤歌对暖儿有些心思?你们兄弟常在一处,总不免提及过,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容与闹得措手不及,翻来覆去想了想才道,&1dquo;并没有听他说起过,想是母亲多虑了!”
蔺氏拨着佛珠慢声慢气道,&1dquo;你也留个心眼吧,真要是这样,往后就不好叫他们多见面了。女孩家耳朵根软,见得频繁了,难免日久生qíng。孤男寡女的,要是有个好歹,咱们难同布姑爷jiao待。”
有了点岁数的人想法比较保守,辈分看得尤其重。蓝笙和容与称兄道弟,两家母亲人伦上尚扯得平,但若是蓝笙和布暖凑成了对,蓝家便自降了一辈,她也就成了阳城郡主的长辈。日后见了面,座该怎么坐,礼该怎么行,乱了方寸,岂不别扭死了!
容与开脱道,&1dquo;母亲放宽心吧,晤歌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对谁不是披肝沥胆?他待暖儿好是瞧着我们的qíng分,定是没有母亲担心的那些。”
&1dquo;如此方好,他们两个不般配。”蔺氏说,低下头去抚膝头襕裙的褶皱,&1dquo;倘或结亲,没有瞒着人家的道理。暖儿这样的qíng形儿&he11ip;&he11ip;便是过门,也做不成正房太太。”
世家大族重门第,重姑娘出身。单只是像长幼辈那样处,至少还能保全面子。真要论及婚嫁,过六礼,两家大人总要jiao集,蓝笙不计较,阳城郡主不能答应。命运这种事,宁可信其有。明明上辈子积德,这辈子要富贵荣华一世的,遇上了冲克的姻缘,不说毁了好运势,恐怕连xing命都不能保全呢!
何苦讨那没儿!动了真qíng又没法子在一起,那便是世上最苦的事。布暖的母亲虽不是她亲生的,无论如何到底比外人贴心好些。何况还有六郎这一层,不看别的,单看他的面子,也不好亏待了布暖。
容与不语,偏过头,视线茫茫落在一副金绿山水屏条上。快落山的阳光透过翠竹帘子的间隙照进来,一道一道的,满屋子虎纹似的斑斓。
隔了很久才道,&1dquo;暖儿是个有分寸的,这话母亲别同她说。她没这个心思,别弄得反而尴尬。”
蔺氏点头,&1dquo;我自然不说的,姑娘家面嫩,就是要说也是你同晤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