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儿这样可怜!容与心头骤痛起来,莫非死了未婚夫,余下的几十年就完了么?夏家郎君早殇固然可惜,真正委屈的是布暖,她大好的年华便要这样耽搁了。
辞了母亲出来,信步在海棠甬道上踱,脑子里只胡乱绞成团,下意识的要理一理,却现完全没有方向。
蓝笙和布暖&he11ip;&he11ip;布暖究竟怎么想他是看不透,但蓝笙的想法就摆在那里,他之所以要在母亲跟前隐瞒,也的确是怕母亲会责难布暖,她何其无辜,不应该再去担负什么了。
如今又冒出个贺兰敏之,后面不知还要遭遇些什么。女孩家太漂亮要多生出很多事端来,就像逃命时身上挂满了珠宝,到哪里都叫人侧目。
他冲着浓密的树荫吐了口气,以前整日在军中,生活倒也简单。目下再要图轻省是不成了,姐姐姐夫把人送到长安来是信得过他,他这个做舅舅的少不得担起父职,还她个平安喜乐。
第三十章香
心里想着布暖的事,脚下走得随意,渐渐到了烟波楼前。
白墙灰瓦沐浴在半抹余晖里,背yīn的墙根下长出一株茱萸。细细的根jīng,枝头开满绿白的小花,明明那么纤弱,却盛放得极尽繁华。
他在楼下站了一阵,仰着头看,楼里还没有掌灯,一溜西窗dong开着,隐隐有女孩儿的读书声传出来,正念着&1dquo;扬轻袿之倚靡兮,咏牵牛之独处”。他回过神来,才想起他该往碧洗台去的,怎么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踅身沿着湖边廊庑慢慢朝北楼走,脚下有些踟蹰,指尖微冷,在宽大的襕袖里拢出个半拳。
他向来不善于安慰女人,知闲委屈他也知道,虽愧疚,可断乎没有有切肌之感。人的感qíng最是丰沛,深爱一个人或许可以爱到不要自己,没有爱qíng支撑,也同样吝啬绝qíng得让人无望。最近面对知闲越吃力,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像是惧怕,又像是厌倦,一次比一次慵怠。
布暖坐在案前练字,1ang毫饱蘸了墨正要落,门外香侬托着梨花漆盘来送绿豆粥,一面道,&1dquo;我才刚看见六公子,原当他要进来的,不想只站了会子就走了。真真是个守礼的君子,大约是瞧天快黑了,不好入闺逗留吧!”
布暖手上一顿,一滴墨&1dquo;啪”地落在杨花笺上,墨迹扩散开,渐渐在黑点四围晕出浅浅的水渍。
&1dquo;回竹枝馆去了么?”她起身俯瞰,楼下早已无人,顺着水榭廊子搜寻也没有踪迹,一阵泄气。
香侬把碟盏铺排好,随口道,&1dquo;瞧着是朝知闲小姐那里去了,今天是端午,人家小两口总要聚一聚的。”
布暖巡迹望过去,果然见藕花深处一个颀长身影缓步的踱,到了东边角门上,衣袍一旋,转眼就不见了。
她莫名低落,怏怏不乐的坐回席垫上。香侬取了银匙递给她,她也不吃,只顾在粥里一圈圈的搅动。
&1dquo;这是什么?”屏风后面收拾衣裳的玉炉走出来,手里掂着个红布包,也不经布暖同意,兀自拆开来看。翘着兰花指拿捏着打量,是两支银质的笄,并不贵重,花式也老套,奇道,&1dquo;这是小担子上的样式,莫非是给我们的?”
布暖沉着脸格手夺过来,&1dquo;你混拿什么!这个不好给你们,要是喜欢,包袱里的宫装和缨络你们分了得了。”
玉炉吐着舌头和香侬对视,以前都随意惯了的,不知她今天怎么了,吃了枪药似的,火气那么旺盛。两支便宜簪子成了宝贝,握在手里一遍遍的抚摩,那包袱里有市无价的东西倒qíng愿搁着。莫非是蓝将军赠的么?大约是的吧!那包袱里的东西又是谁给的?六公子么?
玉炉嘀嘀咕咕,&1dquo;我们是奴才,可不敢要您那么贵重的物件。不就是根银钗吗,不给就不给了,摆什么脸子!”
布暖愈上火了,直起身子道,&1dquo;你长行市了,和谁这样回话?鹅鲜不是在那里摆着么,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香侬见她当真要火,忙来拉玉炉,在她背上捶了一把道,&1dquo;你脑子里勾了芡么,又哪门子疯!小姐平素惯着你,倒宠得你没了高低了。要是叫秀知道,看不扒你的皮!”
玉炉这才怕了,期期艾艾道,&1dquo;我也就这么顺嘴一说&he11ip;&he11ip;”下了气儿凑到布暖身边央道,&1dquo;我是什么样的人小姐最清楚,快别恼我,要是不解恨就打我两下,我拿戒尺去。”
布暖生气的由头不是从这上头来的,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没道理。她们主仆向来亲厚,刚才两句不过像姐妹拌嘴似的,不值当一提。让她迷惑的是自己这通莫名其妙的肝火,来得措手不及,也说不清原因,总之是晦气到了极点,她甚至有哭的冲动。
&1dquo;罢了。”她摆了摆手,&1dquo;都出去,叫我一个人呆会儿。”
直棂门拉上了,她索xing躺下来。手里摆弄着那两支簪子,银丝绞股的花纹错综jiao缠,她静静看着,突然晕眩。席垫上竹篾的棱角硌得背生疼,她垂头丧气的坐起来,不由自主又到窗前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