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愈显得谦卑了,微微前倾着身子道:&1dquo;那下官就斗胆了&he11ip;&he11ip;卫将军所掌北军,军务是否如期呈报枢密院?”
霍焰说是,&1dquo;每月具本上报,从来没有懈怠。”
&1dquo;那么北军的财政,枢密院是否监管?”
他蹙眉想了想道:&1dquo;当初战时,因人员调动频繁,所有军需都是我亲自过问。后来中原局势稳定,至今已经有十年了,京畿周围部署军队的饷银,便由枢密院领取后放各司,再入军中,jiao各军将军掌管分派。”
她的脸上显出了一点难解的况味,&1dquo;这么说来,北军的军饷转jiao卫将军后,大人便没有再过问,连按月的审核都减免了吗?”
这个问题算是一针见血了,颇有连坐的用心。霍焰看着她,唇角轻轻一牵,&1dquo;按月审核是我份内,但宿大人以为呈报上来的文书,会让人看出任何纰漏吗?我半年才入军中一趟,去也是为整顿三军,不为查问军饷,只要北军没人告状,这件事就很难被现。”
他眼风犀利,恐怕隐约有了被触怒的迹象,星河忙说是,迂回着:&1dquo;京城内外驻守大军三十万,这么多的人口,要大人事无巨细,实在太qiang人所难。怪就怪底下人玩忽职守,若巡营的官员再仔细些,可能这件事早就被现了。”她舔了舔唇,复调整一下坐姿,&1dquo;昨夜控戎司派千户入北军查问,审了上百人,异口同声称军饷向来是两月一放。但据我所知,军饷不同于别的,朝廷优恤,从来没有隔月放的先例。呃&he11ip;&he11ip;大人,对此事是否知qíng?”
霍焰靠着圈椅,缓缓摇头,&1dquo;也是才听宿大人说起,此事事关重大,我会派遣长史入军中彻查,一旦查明属实,即刻具本参奏皇上,查抄曹瞻家产,填上他拖欠的那个窟窿。”
星河笑了笑,&1dquo;这个窟窿恐怕难填了,曹瞻的家产不止一处,外宅达数十处之多。下官正加紧查办,那十处宅邸暂时都封起来了,待南大人那里定了案,就上报朝廷予以处置。”
年轻的女孩子,说起政事来一板一眼,其缜密,并不逊色于男xing官员。遇qiang则越qiang,这是他们这类人的共xing,只是没想到一个姑娘还能让他费心思应对,也足可令他刮目相看了。
&1dquo;宿大人还有别的话要问么?”他脸上的神qíng相较之前略显放松,&1dquo;倘或有必要,霍某陪大人入北军实查,也不是不可行。”
星河忙道谢不迭,&1dquo;不瞒大人,我来前忌惮大人官威,进衙门之前还满心打鼓呢。如今见了大人,这样礼贤下士的,真叫我意外。想必大人是瞧着我哥哥的面子,我在这儿叨扰了半天,也不知言语是否唐突,如果有不周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霍焰舒展了眉眼,笑道:&1dquo;宿大人不必妄自菲薄,我和星海虽然同僚十年,彼此间jiaoqíng也颇深,但在职不讲私qíng,是我一贯的规矩。宿大人差办得好,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尊兄之风。曹瞻案上若有其他难断之处,霍某愿助一臂之力,还请宿大人不要见外。”
好好好,不管背后如何揣度她,至少面子是给足了。星河站起身复拱了拱手,&1dquo;来了这半日,一味求大人为我答疑解惑,多谢大人不厌其烦。下官想问的都问完了,时候不早,也当告退了,请大人留步。”
霍焰却一同起身,向外比手,&1dquo;我送宿大人出门。将近年下了,这程子军务繁忙,许久没见太子殿下,请大人为我带话,恭请太子爷金安。”
星河道好,反正个个认为她和太子有染,她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一头敬谢,一头回话:&1dquo;太子爷一切安好,昨儿得知下官要来拜访大人,他还念了大人好半晌呢,说大人军功卓著,当初在边疆平叛杀敌,威震关外。”
这些场面上的话,自然谁都不会当真。让一让太子爷的面子,同时也的确佩服这女官的胆识。宿寓今一介文儒,任的虽然是内大学士,但骨子里那股桀骜反叛的劲儿,都传给了一对儿女。一门三位高官,现如今的朝堂上不多见了,女官没被挤兑死,看来在控戎司gan得风生水起。那么黑的衙门,还能扎根儿,这样的女人,能简单么?
且惜一惜英雄吧,也算女中豪杰。霍焰一向不愿意和别人多夹缠的,这回破例送到了门上。
&1dquo;宿大人走好。”他拱了拱手。
她转过身来,含笑话别,&1dquo;多谢相送,外头冷,大人回去吧。”
暗中总算松了口气,不图一下子能把人家怎么样,先露个脸,摸清了对方的脉络,往后就好办事了。
许是人放松了jīng神,一放松就出乱子。枢密院廊下的是细墁地面,五面打磨的方砖严丝合fèng对接上,坐浆铺墁,水磨平整后上生桐油浸透,做出来的地面简直光可鉴人。她的皂靴是粉底的,雪天怕湿,有意加了皮垫子,这样一来便和那地面犯冲了。迈出门槛的时候忘了,一脚踩滑,仰天便倒下来。
褶子了&he11ip;&he11ip;倒地之前她是这么想的,也许这位铁骨铮铮的枢密使会觉得她脑子不好使,进而生出点同qíng的怜爱来。反正这回朝廷命官的谱是摆不成了,好在没有摔在手下人面前。
有东西砸下来,大件的避让,小件的顺手捞一把,其实并不需要任何考虑,是本能。霍焰伸了一把手,把眼看要摔出狗脑子来的锦衣使接住了。手腕子上的人笠帽滚出去五步远,到这时候才清楚看见她的相貌,能入太子眼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她来了个大仰身,就剩两只脚落在地面上,要使劲都使不上。人家枢密使看她的眼神,几乎就是看傻子的眼神,她难堪地笑了笑,&1dquo;我昨晚上办案,没睡好。”
这时候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吧,要不然苦心经营的形象就毁完了。
枢密使嗯了声,&1dquo;是底下人疏忽了,原本门前是铺了毡子的,后来毡子能踩出水来就揭走了,到现在都没铺回来。”
彼此打哈哈,没想到初次见面这么有,虽然这有丢尽了星河的脸。霍焰往上一抬,她顺势而起,蹒跚往前走了几步,把帽子捡回来扣上,依旧拱手:&1dquo;唐突了,告辞。”
霍焰没有说话,微一颔,看着她走上箭道,细脚伶仃一步一步,像缠了足似的。料想她大概摔怕了,担心再来一回吧。
星河却走得相当艰难,并不为旁的,是脚脖子扭着了。她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呼痛,还要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咬紧了牙关走完那漫长的箭道。等走出大门,才尽qíng瘸了脚,叶近net和随行的番子一看忙围上来,&1dquo;大人怎么了?难道枢密使豪qíng大,找您比武了?”
星河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1dquo;枢密使没找我比武,他找我掰腕子啦。”言罢也不理会他们,一瘸一拐坐进了轿子里。
疼倒是能忍,她不是个经不住的人,回衙门里照旧办了半天的案子,同南玉书一起商量曹瞻案侦缉的法子。
南玉书对她的慷慨赴义表示赞赏,&1dquo;宿大人辛苦了,跑这一趟,没想到扭伤了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