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杜海威躲避不过,中门大开,被袭来的刀深深扎进胸口,直挺挺地倒在了台阶上,向下滑到了底,睁着眼睛死了。
只有那手还维持着护着身后人的姿势。
杜海威临到死了,却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如今的信王党已是穷弩之末,就连杜海威这样的心腹都已伏诛,他护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宫秋庭踩上台阶,俯身看那蜷缩之人,清润的声音仿佛能涤荡一室的血污:“信王世子殿下,是您吗?”
然而那人一个劲儿地往后缩,并不说话。
江妄子看向余下的残党:“你们来说说,他是不是信王世子?”
余下的人看到连杜海威都死了,自己从龙之功越渺茫,这时只怕再无反抗的必要。
有识时务的赶紧点头:“是,他就是头儿一直护着的人!”
不用宫秋庭吩咐,余下的狱卒一拥而上将人按住,绑在了刑架上,然而宫秋庭却懒得再拷问。
杜海威不过是用命演了一场戏,想让他们觉得信王遗子已经落网,让他们不会再往别地追踪罢了。
他若真想难,大可不必等到押入大牢里,哪里不必这儿好逃跑。
宫秋庭看在眼里,却并未拆穿,“走吧。”
余下这人手中也不会有所谓的传位诏书,宫秋庭拂袖离去。
江妄子跟着走出了大牢,从昏暗牢里到明亮的地方,阳光刺得他忍不住眯眼,“就问都不问?没准杜海威不是在演戏呢。”
宫秋庭的瞳仁映着日光,恰似剔透的浅色琉璃,眼底却毫无半点人情味,活如一樽玉塑。
“这么多年,谁是信王遗子,说得清吗?真想交差,既已经将这残党平得差不多了,随便抓一个上去亦可,但那终究不是陛下想要的。”
说到底,当年登基之事就是有猫腻,那诏书说不定真的有。
皇家秘辛,诏书若真有,他呈不呈上去还两说,这件事查到什么地步,还得好好把握一番。
等这青胥事毕,已到了五月,宫秋庭伤早就好了,他们并未在假信王遗子的身上探知到太多的消息,只知道是逃走了一个先生。
坐在书房中思虑一番,宫秋庭话:“那跑掉的先生,继续查,找到他才是正经。”
江妄子恍然:“你是觉得那个逃走的先生才是真金?”
“去找就是,”宫秋庭看大靖的地图,“李如奎这一趟白来,想来是不会再回江南了,这倒正好。”
这时吉光敲了敲门,走进来道:“公子,家中有消息来,说是四小姐不日就要出了。”
因宫秋庭东奔西走的,不如宫椋羽好找,这封信到青胥竟比到幽州还要晚了几天。
江妄子没想到这种小事,笑道:“难不成还要你出去喝杯喜酒?”
他点头:“如今线索既断,回去一趟也无妨。”
这趟回去,在找到那位先生的踪迹之前,应是能久待一阵,和他的梨儿好好过点闲和日子。
可他却先收到了袭光传来的消息,才知道奚家添了一桩烂账,但他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申斥过袭光便罢了。
吉光在那头又开口:“大公子那边也接到了消息,已经启程回去了。”
宫秋庭把盏的手一顿:“知道了,明日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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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莲出,宫家上下都忙活开了,到处是迎风招展的红绸,才是五月的天,就已经有了热火朝天的模样。
奚竹假传消息,却并未被大公子苛责,反而是早早就被二公子送了回来,他特意上有怀探望了一回奚容,只是回来的缘由却没说。
一见到奚容苍白憔悴的脸色,他不免大惊,以为二公子真的罚她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家院子被姨母一家占了,之后他们又全被杀了。
奚竹的面色变幻不定,二公子手下狼犬竟如此凶残冷血,那姐姐跟着他,往后若有行查踏错,还能落得好吗?
奚容瞧着弟弟的样子,心中千回百转,算计的逃跑之事不知要如何与他说出口。
如今阿弟尚不成熟,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但自己又需要有一人能拖住袭光……
最后,也只能叹一口气,嘱咐他如见在主子跟前,办事时必要万事小心、虚心勤勉。
奚竹自然应是,姐弟俩闲叙半日,还吃了一餐饭。
又说袭光,将奚家院子中的事递去青胥之后,果然被宫秋庭斥责。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自去宫家地牢领了罚,当日是半边身子浸着血回来的。
奚容送奚竹出来时正巧撞见,也只是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猜出他是被宫秋庭罚了。
然而下一瞬,眼波微转间,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宫莲的婚期越来越近,奚容听说二公子也要回来观礼,就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奚容不可能不急。
而袭光这个最大的阻碍受了重伤,实在是太合她的意了。
两人眼神相触一瞬,袭光未说什么,仍旧尽责地盯着她将奚竹送到山廊,又走回来之后,才放心地继续往回走。
他滴了一路的血,还在慢慢地要挪回自己往日休息的屋子,只是眼前的景色却阻止不住的越昏沉,摇晃。
一只手自后面伸来,他能察觉到,却没有气力躲避。
她是想趁机杀了自己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