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嘴,懊恼道,“我多这个嘴干啥,你就当没听见吧。阿妈,我们收拾收拾,东西都给吴老师,明天早上我们就能搬走了。”
吴克明赶紧强调:“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周老板你这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感激不尽。”
他心中那点原先因为被迫掏家底高价购入这些床单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人家要不是因为答应了给他的床单,也不至于今天还要冒险留在卫校。
周秋萍却不承认了:“嗐,一人有一人的活法。其实方老师这样多滋润,人越狠越能过得好。所以人家是潇洒的城里干部,端铁饭碗吃穿用住都不愁。我这种就是苦哈哈的,当了妈,两个娃娃要管,啥事都没精力做,还潇洒呢,不被折磨疯就不错了。”
吴克明心中咯噔一下,对啊,方红英是离婚了,她前夫拿她没办法,她可还有两个小孩哩。这事可赖不了。
他匆匆点头,打完招呼就来回两趟搬走了高价床单。
等到房门再度合上,周高氏抱着两个小丫头去洗澡,又抱怨女儿:“你还羡慕起那个烂货来了?呸!不嫌脏。要过好日子不能靠自己的手啊,做这种下作事,祖宗八辈子的脸都被丢光了。”
周秋萍一个白眼翻上天,对着阿妈毫不客气:“你听话能不能听重点?重点是要给姓方的找点事做。所有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是闲出来的。”
大概人性都有抖m的成分,周高氏近来被女儿暴躁惯了,居然都没多少被冒犯的感觉,还能眨巴眼睛追问:“找啥事?”
“离婚了也有抚养小孩的义务,要么出钱要么出力,没她这样当甩手掌柜的。”
“可她男的没用啊,根本拿捏不住她。”
“拿捏啥啊,都是人,凭什么要被拿捏。她装死,找单位呗,单位给她钱。她不肯掏钱,单位直接把钱给她小孩不就行了?”
“这,这能行吗?她可是国家干部。”
“这卫校里面哪个不是干部身份?你觉得难于上青天的事,人家抬抬手就能做到。你以为她就得罪了我一个人吗?你以为她人缘有多好吗?现在光是吴老师就恨不得她死!”
“我滴乖乖,别张口就是死,怪吓人的。”
周秋萍转头看了眼阿妈,没吭声。她很想告诉这个女人,你面前的女儿就是被你嘴里的女婿活活打死的。
算了,说了也没人信,搞不好她还会被所谓的家人齐心协力送进精神病院呢。阿妈就是不忍心,估计也会逼她喝香灰水。
“行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搬家呢。”
周家祖孙在卫校的日子过得粗糙,三餐基本靠食堂,天不亮睁眼干活,月上中天倒头便睡,完全生存谈不上生活。
故而即便她们身处闹市,住了两个多月的宿舍,她们的行李居然也没增加多少。多出来的部分一个大旅行包就能装满,都是一百块钱一张的国库券。
如此简陋,两辆三轮车就能把家当全部拖走。
周高氏有点恋恋不舍,嘴里一直嘀咕:“也不晓得那个贱货会落到什么下场。”
周秋萍没好气道:“你应该说,也不知道后面能挣多少钱。关注重点,阿妈,掉进泥坑就赶紧爬出来,别在里面跟烂人共沉沦。咱们现在的关键是好好挣钱早点过上好日子。”
得尽快把手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八十万的国库券还得早点实现资本翻番呢。
周家租的房子在一楼,是公安局的老宿舍。屋子不大,开门正对堂屋,左手边卧室连着卫生间,右手边连着厨房和一个小储物间,后者勉强可以在里面加张床。整体来讲,就是破旧又憋仄。
但房子的优势也很明显。一个是整体居住环境优,小区挨着公安局,治安相对有保证。另一个就是一楼连了院子,足有四十多平方,都要赶上整个屋子的面积了。
小院左边开辟了一小片菜地。今夏雨水充足,房东临走前种的南瓜也没枯死,结出了好大的两只,外皮已经呈现出青黄交接的姿态,看着就甜。边上打了压水井,用水既安全又方便。院子里的一架葡萄藤繁叶茂,丁丁挂挂的葡萄当真如玛瑙一般。这会儿到了八月底,葡萄由青转紫,摘一颗剥了皮放嘴里,酸酸甜甜。
不过最让周秋萍满意的是卫生间里装了蹲式抽水马桶。她在卫校宿舍舒服惯了,假如现在还让她退回倒马桶挤公厕的时代,她真会疯。
黄秀琴作为中人,做完中午生意还跟丈夫王大军特地带了两条云片糕过来,算是庆贺乔迁之喜。
王大军头回来,里里外外走一圈,竖起大拇指夸奖:“婶婶这房子好。到时候做买卖的话,家伙什往院子里一摆,跟哪个都不闹矛盾,方便又自在。”
他还积极帮忙出主意,“我看秋萍也会做吃的,现在没知了猴也不卖床单了,不如就在院子这边开个窗口卖早饭。不管是鸡蛋饼、糍粑还是饭团,都有的赚。简单又方便。”
黄秀琴瞪他:“卖早饭多辛苦,天麻麻亮就得起来忙。要我讲啊,不如弄个杂货铺。就在院子靠墙搭间棚子,卖点油盐酱醋香烟酒的。你别小看,来钱的很。人还不遭罪。”
旁人不清楚,他们两口子是做老了生意的。按照他们估计,就算周家母女只赚个跑腿钱,这个夏天她们的进账也绝对不会少于五位数,是妥妥的万元户。完全有做小生意的本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