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自甘堕落。”
吴十三笑着嘲讽,忽然,男人眉头紧蹙,手摸了把枕头,烦躁地抱怨了句:“老秃驴的枕头又潮又硬,我没被刀子刺死,倒要被这玩意儿咯死了。”
“那你枕在我腿上。”
戚银环忙起身,除掉外头穿的袴子,下身只穿着件及膝的单薄中衣,她横坐在小床头,啪啪拍了拍腿面。
吴十三也不客气,推掉枕头,挣扎着往前挪了些许,头枕在女人的腿上,他舒服地长吟了声,唇角勾起弯满意的笑,摇晃着脚尖,甚至还轻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儿。
戚银环歪着头,用手指轻轻地替男人拢头。
她就喜欢看他笑得没心没肺。
他是,无父无母,所以她就愿意当他的“娘”、姐姐,无微不至地关爱他,可是,她更愿意当他妻子,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给他生好多小娃娃。
“师兄。”戚银环鼻头酸,轻抚着男人高挺的鼻梁,语气中带了几许哀求。“带我回西域吧,回你的家乡。”
“不。”
吴十三困了,打了个哈切,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家乡是要带妻子回去的,你是师妹,再说……”吴十三手按在心口,指尖摩挲着那颗小小玉珠,坏笑:“我今儿接了个肥得滴油的活儿,三千两,呵,真是只愚蠢至极的笨头鱼,不宰她宰谁!”
第5章
雪夜的陈府,戚戚冷冷。
袁玉珠心里装着事,怎么都睡不着,正巧丈夫今晚去魏王府赴宴了,她便让丫头璃心和良玉打着灯笼,去荷花池那边散步,透透气。
因着陈府唯一的嫡孙南淮还小,老爷子害怕出意外,头几日让下人将池子填平了,周围的汉白玉围栏还未拆除,如此看去,就显得光秃秃一片,又丑又突兀。
袁玉珠手轻抚着栏杆,拂去上头落的积雪,怔怔地盯着黑暗处出神。
今天,是她这两年最高兴的一天,女儿的下落总算有点眉目了,只是那个叫吴十三的杀手可信么?会不会是大房故意设下的圈套?
应该不会……若是大房有任何异动,荫棠肯定会留意,他不会让危险靠近她。
那吴十三躲进广慈寺,纯属是意外?
袁玉珠手攥成拳,轻砸了下栏杆。
三千两,虽说对丈夫来说根本并不算什么,可对于她,真不是小数目,如何在两天内筹到?莫若,直接告诉丈夫这事……可那个吴十三说了,若是荫棠插手进来,他宁肯死,也不会告诉她女儿的下落。
正愁闷间,身后侍立着的大丫头良玉捧着汤婆子,走上前来。
“奶奶,站一会儿就回去吧。”良玉踮着脚尖,将温暖的汤婆子放进袁玉珠手里,柔声劝:“头些日子府里婆子们吃酒赌钱,可巧咱们小南淮热,老爷子最宝贝这个嫡孙,急得跟什么似的,咱们二爷最孝顺了,前儿晚上搀扶着老爷去西小跨院瞧淮哥儿,正逢着两个婆子吃醉了打架,惊着了老爷,老爷了好大的火,当即就将陶大奶奶唤到跟前,劈头盖脸地啐骂,质问她是怎么当家的,若是做不了,那就交给老二媳妇。这不,大奶奶这两日跟上了弦似的,天天晚上打着灯笼到处巡查,若是瞧见了您,肯定又要拉着您说闲话。”
“嗯。”
袁玉珠点点头:“再等等便回去。”
她上下看了眼良玉,这丫头是陈府家生女婢,长得丰润秀美,面若银盘,看起来很有福气,为人忠心又体贴,本本分分的做好院子里所有活儿,对她这个二奶奶更是无比尊重。
良玉嘴里说的陶氏,就是荫棠的大哥——陈砚榕的妻子,洛阳荣安侯家的嫡女,只因她父亲任上时吃了几年空饷,后头魏王到了洛阳,彻查军中,就将这事查了出来,荣安侯几经打点说情,魏王总算松了一手,要么削爵流放,要么将亏空补上。
只是侯府早都成了空壳子,就算变卖尽家财,也弥补不上。
陈老爷早都听闻荣安侯的嫡女是个不错的,有意抬高自家门第,便主动找了场面人在中间说和,以巨万聘金,给长子娶回个好媳妇。
既是侯门女,那陶氏的见识、心计肯定是有的,夫妻两个劲儿往一处使,一个主内管家,一个主外做生意,头两年陈府完完全全掌控在人家手里。
听府里的老人儿说过一嘴,从前大爷二爷兄弟虽不怎么亲厚,但也算和睦,梁子从哪里结起的呢?二爷母亲过世的时候,是老大两口子操办丧事,其实老以前就说好了,和头先过世的大太太葬在一起,待老爷将来驾鹤西去后,三个人合葬在一处。
可老大偏不让,请了阖族的耆老坐镇施压,说后面这个太太是贵妾扶正的,按理不能和老爷太太埋一起,在跟前另打个穴便可,至于棺木嘛,魏王的乳娘过世了,正缺块好板,便遣人给王爷送去了。
墓穴之事、棺板之事,再加上寻常生活中一些鸡零狗碎的争斗,这俩兄弟越像乌眼鸡似的,面上和睦友爱,背地里互下黑手,老大雇杀手行刺,老二偷偷给陶氏下绝育的药,无所不用其极。
袁玉珠叹了口气,刚准备走,忽然听见一阵环佩叮咚声。
她皱眉,扭头瞧去,现从拱门那边过来七八个仆妇,打着灯笼,手执粗棍,簇拥着个衣着甚是华贵的妇人,正是大房的奶奶陶氏。
“呦,这不是弟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