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晚冬的心仍紧紧悬着,也不避嫌,一把抓住老梁胳膊,急着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来说。”
棠哥儿掩唇轻笑,她将沈晚冬扶着坐到椅子上,皱眉细思了片刻,叹道:
“当日父亲出征到定阳一带,忽然传来宋国要求和亲停战之事。他自然是满腹的怀疑,可什么都没说,晚上和诸将在帅帐中饮酒议事,忽然觉自己被人下了药。当时,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平日里信任的副将、校尉、各指挥使、千户提剑围着他,说:吾等是奉了皇上的密旨来行事,皇上的意思是,安国公在出征途中遭到唐令旧部暗杀,一朝命丧,尸骨无存。皇上惦念着国公爷是娘舅,不愿痛下杀手,他在洞庭湖边给您造了个行宫,叫“天水碧”,请舅舅后半生不要再忧国忧民,去与妻儿共享天伦吧。
父亲一生强横,哪里肯受这个委屈,他自然是不答应,说是要回大梁找这臭小子好好说道说道,还敢给他来阴的!
那些将军见父亲不肯就范,便拿出毒酒,要强请父亲饮,说国家再也经不起另一个唐令折腾,请国公爷为了皇上,为了国家,饮酒。”
“什么!”
沈晚冬心猛跳,皇帝的目的果真不仅仅是唐令这么简单,还要对付明海。
“那他,他真喝了?”
“没有。”
棠哥儿抿唇一笑,脸颊红粉霏霏,她从怀中掏出两封明黄色的经折装密旨,递到沈晚冬手中,傲然笑道:
“当年太后驾薨后,人都道她留个封对付父亲的密旨,其实太后当时留了两封,临终前派人交到我手里,说非到万不得已,任何一封都不许拆开。我这些年一直在皇上哥哥身边,知道他早已对父亲怀有忌惮之心。父亲两个月前出征,我便带了密旨紧跟其后。当他们逼着父亲喝毒酒时,我携了太后懿旨出现。”
说到这儿,棠哥儿指着第一封密旨,道:“这第一封,是留给皇上的,若是父亲当真行不臣之事,可赐其一死。”
棠哥儿轻抚着第二封密旨,叹道:“第二封,是留给父亲的,若是皇帝不顾骨肉亲情,不仁不义毒杀大臣,行无道暴君之事,那请荣爱卿召集宗亲重臣,另择君。太后什么都顾虑到了,不愿看着他们互相残杀。可皇上哥哥如今已经亲政,想要大展抱负,是容不下另一个唐令的。于是我当机立断,让人将父亲暗中送往洞庭湖,他就算不接受,也得认清现实。”
沈晚冬深深地看了眼棠哥儿,这孩子果真不简单。
“那他现在被囚在洞庭湖么?”沈晚冬总算松了口气,忙问。
“他不见了。”棠哥儿摇头一笑,目中满是景慕之情,道:“父亲刚在天水碧行宫住了两日,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没有回大梁,也没有召集亲信旧部,仿佛人间蒸了般。他的行踪,我是不知道了,只不过皇上前天接到封秘信,笑了笑,只是说了句:留沈夫人在大梁住一年。所以我想皇上是知道父亲的行踪的。”
“我懂了。”
沈晚冬莞尔浅笑,软软地靠在垫子上,不知不觉间,她竟出了一身冷汗。皇上知道她是明海的软肋,让她在大梁住一年,大约是要将她和孩子们当成人质吧。
“还有个事我不太明白,依照明海的性格,不会如此轻易就范,他为何会?”
“咳咳。”
老梁皱眉咳嗽了两声,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这铁骨铮铮的男人叹了口气,此时双目中竟流露出些许恐惧。
“唐令谋逆,皇上似乎早都了然,他下旨让老荣带精兵回来救驾,其余人慢慢向戍边行进。等到了戍边我才知道,原来皇上早就派了章大先生去和宋皇帝斡旋,宋人打来戍边,只不过是个障眼法,哄骗远在大梁的唐令入瓮,让他放心大胆地造反。”
说到这儿,老梁看了眼脸色极难看的章谦溢,摇头叹道:“章大先生有多厉害,不用我说了吧,他在宋国时,顺便杀了个铜面人,据说是那七块灵牌里最后活着的一个。这些年章大先生奉了皇帝的密旨,代替皇上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到民生疾苦,看到国家弊病……他就快回来了,到时候就是变法、行政的时候。你问老荣为何轻易就范?这大概就是原因吧。”
第111章老黑面馆
一年后
长亭古道,芳草连天;
羌声悠悠,浊酒徘徊。
夕阳的影子细碎在古道上,给大梁这座繁华的城穿上件微红的薄衫。
一年的时间,很短又很长。
老百姓的日子照旧琐碎平常,贵族也像往日那般提笼架鸟去逛瓦市;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可隐约又变了点。
比如皇上勤政非常,法毫无阻力地在推行;
比如朝廷最厉害的大臣不是姓唐的,也不是姓荣的,变成了姓章的;
再比如,当年被打成党人的许多重臣,死的得以平反,活的6续召回;
是啊,其实都在变化……
官道上停着十辆马车,最头里两辆是坐人的,其余皆装了行李等物,看样子是举家搬迁。
在马车边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儿,他们对路上的一切都表现出极大的兴,相互追逐打闹,拿着弹弓,射击飞落在树上的喜鹊。
路边的凉亭里,一壶浊酒,几碟小菜,正适合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