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一惊,地牢里不仅有无数机密文书,更有督主多年来筹集的数百万金银。一旦封死,机关就会启动,人力不可强破,否则会被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穿透肉身毒而死,况且地牢里机关重重,没有地图,也会困死在里头。
地牢只有一把钥匙,想来督主会留给慕家那个后人吧。
“督主,地牢里还有五十多个文官,要不要给他们灌入食脑丹?”孙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唐令目光寒,淡漠道:“他们本就见不得光,为慕家永守地牢,是他们的荣幸。”
说罢这话,唐令看向慕七,轻叹了口气,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叮嘱这个唯一的亲人,可话到口边,又生生咽下,淡淡说道:“慕七,你和楚楚立马带人去宋国,跟宋皇帝交涉,让他尽快兵打过来。到时候他在外围攻,本督在内逼宫,事成后,本督愿给皇帝陛下割让半壁江山,共享天下。”
唐令拳头紧握住,冷笑:“这些年咱们一直与宋国皇帝秘密往来,此事他定会做的。”
“好!”慕七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面具,沉声道:“我这就走,哥,你放心吧。”
“等等。”
唐令忽然开口,他皱眉细思了片刻,看着慕七和楚楚,郑重道:“去了宋国,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十年内不许回来,这是命令!”
“哥!”
慕七红了眼圈,这是哥哥是将所有结果考虑到的命令,言下之意,哥哥他认为自己此番有可能葬身大梁……
“你,你……要不咱们一起撤出大梁吧。”
“闭嘴!”
唐令狠狠地剜了眼弟弟,怒道:“慕家男儿顶天立地,当年爷爷兵败后葬身火海,可曾皱过一下眉?此事就这么决定,你要是再婆婆妈妈有小女儿情态,休怪我狠手无情了。”
说罢这话,唐令对慕七傲然笑道:“本督一生纵横天下,还没怕过什么。你小子以后去了宋国,凡事多长个心眼,把急躁的毛病改了,要学会谋算人心和步步为营,我不在你跟前,自己多警醒些。”
“哥哥。”
慕七哽咽不已,哥哥他怎么像在交代遗言。
“行了。”
唐令不耐烦地白了眼慕七,扭过头,不让弟弟看到他目中也有泪,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现在就走,快去吧。”
……
待所有人走后,密室又恢复了安静。
直到这时,唐令那一直挺直的腰板才颓然弯下,他感觉有点累了。
红烛就快要燃到尽头了,可却是最亮的时候,这就像他的一生,一直在燃,从未有灭的那刻。
忽然,一阵机关声咯咯响起。
唐令抬头,瞧见从外头走进来个身穿紫衣的女子,她很年轻,明艳得像花园中的杜鹃花;可眉眼间又清冷倔强,又像绽放在悬崖的雪莲。
即使她在边簪了朵宫纱堆成的黑色牡丹,可也能看见,她少了一只耳朵。
“你怎么又回来了!”唐令微怒,可心里隐隐有些暖。
“我刚送走慕七。”楚楚微笑着,快步走过来,她像往常那般,坐在他脚边,头枕在他的腿上。
“傻子。”唐令摇头一笑,轻抚着女人的柔,柔情脉脉:“走吧,好不好,我这辈子很少求人。”
“偏不。”楚楚闭眼,泪水瞬时决堤,滴滴渗入他的衣裳里,消失不见。女人莞尔浅笑,抚着他的小腿,娇嗔道:“别说话了,我现在有点困,想倚着你睡会儿。”
他是她的主子,是她的男人,更是她的信仰,所以生死相随,永不相弃。
第1o5章炳烛余光
一个月后
天越来越热,到了晚上还好些,偶尔来阵小风,将浑身的热气吹走。每到入夜,国公府的下人们就将浸在井水里的瓜果拿出来,切好了分下去,摇着大蒲扇,相互谝几句闲话。
说什么,无非就是最近大梁生了好多事,件件都能惊掉人的大牙。
比如十日前,咱们国公爷带兵去唐督主府上“造访”,结果什么也没查抄出来,他和唐督主俩人站在一面大湖前谈笑,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比如三日前,如今最红的大臣左都御史吴大人,在归家途中被行刺,听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再比如宋人打来了,而今边关告急,皇上下旨,让国公爷率三大营精兵赶赴战场,就这两日就要出了。
没什么要紧的,宋人再凶蛮,还能打到大梁?该怎么活就怎么活,爷们提笼架鸟逛瓦子,贵夫人们三五相邀游湖斗牌,还不是照样乐?就是苦了沈夫人,如今刚怀孕三个多月,国公爷就要打仗去了,想来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万一战死边关,她岂不是成了寡妇?
其实也没什么打紧,沈夫人可是大梁鼎鼎有名的才女和美人,有钱又有名声,想要一亲芳泽的人太多了,愁什么。
屋内并未点香,窗下摆了一大盆冰,倒也凉快。
沈晚冬这会儿穿着白绸寝衣,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干呕不已。下午明海从宫里回来,顺路在瓦市买了几只旋炙乳鸽,她这些日子害口,吃什么都没胃口,当闻见油腻肉味时,恶心感一阵阵泛上来,好在及时喝了点荷叶清汤,这才给压了下去。
谁料方才正给两个儿子换衣裳,献儿变花样似得展开小手,给她瞧自己私藏起来的乳鸽翅膀,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笑道:娘,这是我从哥哥口里挖出来的,特意给你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