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含姝咬着唇,委屈地都快哭了:“我今儿身上来红了,又喝了好多凉森森的酒,真的伺候不了三位大人。这三位大人里还有我姨夫,想来我去说说,他们不会介意的。”
“好孩子,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梅姨脸色已经有点不悦了,用眼睛觑向不远处的一处小楼,声音三分温柔七分狠厉:“你难道想像你姐姐阿蛮一样不成?你是最听话的,别叫娘生气。”
含姝眼中闪过似怨毒,她什么话都没说,从丫头手里接过胭脂,往唇上补了些,摇摇晃晃地朝小楼走去,那单薄的身子就像只风筝,一阵风就能刮走。
待含姝走后,梅姨冷冷地啐了口:没用的东西!
紧接着,梅姨又走过来,亲热地拉住沈晚冬的胳膊,柔声道:“好孩子,咱们走吧,娘有几句贴心话要跟你说。”
第15章被打
这间府宅当真是豪奢华美,每一处都独显匠心,沈晚冬不由得感慨,她此时真就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浑身上下都透着寒酸气。
如此奢华,可见这梅姨的敛财手段匪浅,非寻常女人。也可见,她是很会利用手下的姑娘。一面当成亲女儿般疼,从头到脚都照顾到了;一面又在吸榨姑娘们的精血和生命。
这和蝗虫,又有什么分别。
穿过一片蔷薇花丛,一阵略带潮湿的风迎面吹来,隐隐听见远处有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再往前走了约摸十步,豁然开朗,只见前方是一个极大的湖,湖面此时正停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伴着天空的一轮皎月,有几分江海寄余生的诗意。
“知道画舫上有谁么。”梅姨冷不丁冒出这一句,她拉着沈晚冬的手,坐到湖边廊子的长凳上,用下巴努了努画舫,掩唇轻笑道:“那是咱们朝廷的辅大人,他可是个文雅至极的相公,每回来都会叫你大姐姐抱影陪他游湖玩乐。”
说到这儿,梅姨暧昧一笑:“其实抱影的姿色在园子里算不上出众的,可是她温顺乖巧,最会伺候人,尤其嘴上和底下这两手硬活儿,真真销魂,叫男人丢不开忘不掉。”
沈晚冬低头,并不言语。
“姑娘你也别委屈。”梅姨从袖中掏出把檀木小香扇,慢悠悠地扇,笑道:“咱们这儿的姑娘,平日里吃的是山珍海味,使的是金奴银婢,跟官家小姐没什么分别。你心里别有疙瘩,梅姨的女儿可与那起下贱被嫖的娼妇不一样,有时候只是陪着大人喝酒说话,解解闷儿罢了。”
沈晚冬拧着袖子,仍低着头:“不瞒您说,小女出身贫寒低贱,性子又有些拧,恐上不了台面,定会得罪了人。请您网开一面,”
“无妨。”梅姨直接打断沈晚冬的话,她合起扇子,用扇尾轻划过沈晚冬凌乱的头、微伤的脸,看着沈晚冬身上皱巴巴、满是鞋印的衣裳,笑道:“你说的没错,梅姨这儿来的都是大人物,可是要小心伺候,所以头半年你不用出来陪酒。”
“我要做什么?”
梅姨笑道:“要做的事可多了,你得学酒,不仅会品会喝,还得会说出个门道来,就比方说如今大梁颇时兴的羊羔酒,是用腊月里最肥嫩的羯羊肉来煮肉汁,留下脂肉反复在酒饭上蒸,随后才用寻常做大酒的法子加曲来制;你得学装扮自己,花钿贴哪儿好看,穿的衣裳选珍珠还是金玉钗寰来配,都是学问;你还得学琵琶、琴、筝,得会弹会唱;还得学几手床上的功夫,即便你日后不在梅姨这儿了,从良嫁到了夫家,也有本事牢牢拴住男人不是?”
“您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从这里出去?”沈晚冬抬头,有些紧张地问。
“这是自然了。”梅姨高昂起下巴,笑道:“原则上,你给梅姨做三年便可离去,到时候你还能带走一大银钱,以保后半生富贵且无忧。”
“只是三年,你就会放人?”沈晚冬有些不信。
“呵。”梅姨不禁冷笑数声,眉一挑,眼角尽是算计与得意:“如果姑娘你有本事,能让哪位王侯、大人赎你出去,你根本不用在此处做三年。梅姨这儿的姑娘,多是犯官之后以及没落的书香门第之女,只消将那往日的矜持做作丢开几分,哪个宅门进不去?再说,如果你三年还没给自己找好下家,那说明你没本事,到时候就是你不走,我也会把你赶出去,懂么?”
“懂了。”
沈晚冬点点头,不再多问。已经很清楚了,梅姨利用的,就是姑娘们最美的三年。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含。想来风尘里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没几个男人真会将交好的姑娘带回家,不光彩。
所以到时候,绝对是人家赶你走,而不是你风风光光拿着银子离开。
画舫渐渐朝岸边驶来,梅姨赶忙带了沈晚冬等人回避,在路上,梅姨说要给来的女儿看张画,几人匆匆到了专门藏书画的楼。
这小楼只有两层,里头摆了许多书籍,有套大部头的类书《北堂书钞》,让人惊奇的是,居然还有数十本宋版书。世所周知,宋版书之所以珍贵,不光是刻印版式及用纸、墨讲究,更因为大多宋版经典经过名家校勘过,是难得善本,故而宋版书向来有一页一金之称,可是有价无市之宝。
瞧着这些书有被翻阅过的迹象,且此间小楼里少女的体香盖过墨香,想来园子里的姑娘们经常过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