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看过此次军报的人,都不会再将苏傅楚当成文弱公子吧?
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她家长姐胆子也太大了,拒亲就拒亲,干嘛当众调戏人家?
万一苏傅楚小心眼记仇,事后报复怎么办?
然而出乎顾澜意料的是,苏傅楚并没有丝毫的不悦,他十分顺从的走到顾弦思的身侧,甚至单膝跪地,叫坐着的顾弦思能更容易看清他的脸。
嘶——
大殿之中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没有人能拿得准这位苏世子的心思,他这般姿态,到底是太能忍还是真心倾慕于琼辰长公主?
顾弦思依旧是一手执壶倒酒,一手端着酒杯仰头喝下,等她饮尽杯中酒之后,顺手将酒杯丢到一旁,拿着酒壶低头靠近苏傅楚。
顾弦思和苏傅楚一坐一跪,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对视着,在外人眼中,这二人必是在暗中较劲,可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到彼此眼底深处的情谊。
“公主觉得,臣相貌可能入眼?”
苏傅楚开口问道,声音清冽如同顾弦思手中的美酒。
“你长得倒还真挺好看的。”顾弦思仿佛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说道。
苏傅楚对着她笑了,伸手解下腰间挂着的刚刚天禄帝赐给他的宝刀,双手捧到顾弦思的面前:“若公主觉得臣尚可,那臣便以这御赐的宝刀为聘,请公主下嫁。”
众人骇然,哪有人用刀当聘礼求亲的,这哪里是求亲,分明就是要逼亲啊!
顾弦思摇摇晃晃的举起手中的酒壶,靠近苏傅楚,她一手挡开那宝刀,嘴里冷笑道:“只可惜,你这张脸长得太像一个人了,一个本宫恨之入骨的人。”
话音未落,顾弦思手中的酒壶倾倒,壶中的美酒从壶嘴涌出,径直浇在苏傅楚的头顶上。
晶莹剔透的酒液顺着苏傅楚的额角滑落,蘸湿了他的脸庞和肩膀,也蘸湿了他手中的宝刀。
好端端一个如玉的公子,却平添了几分狼狈。
“嘻嘻,你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惹人怜爱了。”
顾弦思妩媚的笑着,神色中全是得意,似乎刚刚被她浇了一头酒的,不是靖安军的统帅,而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奴仆。
苏傅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似乎是在隐忍,最后却是太后忍不住开口了。
“苏世子勿怪,琼辰她毕竟曾远嫁西岐,对你难免有些不满,她亦是个可怜的孩子,还请你多担待。”
太后这话看似对顾弦思满腔慈爱,实则却是再说顾弦思心怀西岐,所以才会恨击退西岐王军的苏傅楚。
今日这话若是传扬出去,顾弦思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
大安臣民绝对不会拥护一个心怀他国的公主,即便是他们明知道这位公主远嫁和亲是为了大安,也不能接受公主的背叛。
顾弦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把将手中空了的酒壶摔在了地上,她没有理会太后,而是用手指着依旧半跪在眼前的苏傅楚,仿佛认错了人般怒斥道:
“苏淮,你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本宫为了大安舍了自己,亲手诛杀西岐太子,断了西岐王室最优秀的血脉,本宫对得起大安,对得起长公主的名号!可你呢?本宫身陷敌国,朝不保夕,数次向靖安军求援,只盼着能重归大安,可你却视而不见,在京城当缩头乌龟!”
顾弦思抬起手,又指向高台之上:“还有你们,当初求本宫为了大安牺牲的时候,一个个说的声泪俱下冠冕堂皇,说即便是本宫远嫁,大安也会护着本宫。可实际上呢?你们只知道自己享乐,何曾惦记过本宫在西岐是否被人欺侮?”
顾弦思踉踉跄跄的走到大殿正中,指着在座的大臣和宗亲绕了一圈,冷笑着:“还有你们这些自诩重臣良将的无能之辈,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西岐而已,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能将西岐王军击溃,可你们却畏惧如斯!本宫敢杀了西岐太子,你们敢吗?你们躲在女人的裙摆后面安然享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顾弦思的话让殿内的所有大臣和宗亲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也不是人人都不要脸皮,大多数人还是有羞耻心的,被一个女子如此辱骂,可偏偏她说的全都是事实,这让他们如何不羞愧呢?
这其中有很多人都曾经暗地里对顾弦思十分的不屑,可如今被她骂的狗血淋头,却又无力反驳。
是啊,大安乃是天下正统,坐拥数十万大军,可为何当初却要叫一个公主去西岐和亲呢?
此事若是现在在朝上商议,必会遭到群臣反对,因为这样的牺牲,对于大安来说,是耻辱。
可当初正值先帝早逝,天禄帝尚未登基之时,朝局混乱,每个人都有私心,根本没有人在意此事,竟是当真叫先帝宠爱的嫡出公主,就这么和亲西岐了。
至于后来顾弦思杀了西岐太子,向靖安军求援被拒之事,在座的人大多数都是不知道的,今日被顾弦思当众说出来,方才知道竟还有这么一段波折。
“长姐——”
顾澜已然哭了出来,她想要起身上前,抱住自己的姐姐,告诉她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惦念着她,从未有一日忘记她,可她却又不敢说,因为自己除了惦念,竟是未曾想过要帮帮她。
若是她当初能去求求母后和皇兄,是不是长姐就能早些回来,不必受这么多年的苦了呢?
然而心思单纯的顾澜却不知道,顾弦思所有的苦,都是她的母后和皇兄赋予的,本应是血脉亲人,却早已势不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