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的名分是他最大的倚仗,只要他还活着,苏傅楚就不敢也不能对他不敬。
苏淮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对待苏傅楚呢?
慈爱是必须的,但也不能一味纵容,叫他失了敬畏。
就像是苏傅楚在靖安军中做的那般,要叫苏傅楚对他有敬爱亦有畏惧,才是掌控人心的最好手段。
这其中的尺度很难把控,轻了不会叫苏傅楚害怕,重了可能会叫他反抗,必得细细思量才是。
……
苏傅楚将西北布防之事安排妥当之后,便启程回京了。
与他同行的,除了一直追随他的李莽之外,还有几个原本是苏淮的人,却临阵倒戈向他的老将。
萧道然没有回京,因为他知道此时正是他出头的好时机。
萧道然出身普通,没有任何背景,全靠一身武艺和不要命的拼杀才在靖安军中立稳了脚跟。
他有野心,苏傅楚亦欣赏他的野心,一个与京中没有瓜葛的将领,正是如今最适合帮苏傅楚掌控靖安军的人选。
所以苏傅楚将萧道然提拔了起来,让他参与到靖安军的事务管理中,给他铺平了道路,至于他能否真正掌握住靖安军,是苏傅楚给他的考验。
毕竟苏傅楚不可能常年待在靖安军中,他的心在京城的那座公主府里,他需要一个忠诚而有能力的属下替他打理靖安军,若萧道然能立得住,也许,他会成为下一个苏瑾。
征战沙场的英雄归来,自然该受到热烈的欢迎,京城的百姓们并不吝惜他们的热情,早早的便守在路旁,甚至有人迎出数里远,只为早些一睹战神苏世子的容光。
顾弦思依旧是坐在那座能看清主路的酒楼里,倚着窗口眺望。
花蔓端了茶递给她,神色有些倦怠。
自从箫泽进了刑堂之后,她几乎每日都偷偷的去瞧他,也不敢进去,只是躲在门外远远的看着。
琼辰长公主府的刑堂从来不是玩笑的地方,尽管因为顾弦思的吩咐和花蔓的情分,碧渊已经对箫泽手下留情了,但箫泽的日子仍旧不好过。
刑堂有的是办法在不叫箫泽受伤的情况下折磨他,他们一遍又一遍的让箫泽复述过往的经历,事无巨细,有一丝可疑的地方都会问了再问,甚至不休不眠。
在一轮轮的讯问中,箫泽真正的体验了一次生不如死的滋味,一开始他还会哭会抗拒,后来就慢慢变得麻木,问什么就说什么,再没了一丝的抵抗。
花蔓看着箫泽日渐消瘦,仿佛已经彻底失去的自我,心里像是针扎的一般难受,可她还是强迫自己每日都去看着他受苦,因为他的这份苦,是为了她受的,她不能逃避。
“瞧瞧你那眼睛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了你呢。”
顾弦思接过茶杯,也不喝,捧在手里暖手,她今日就是故意将花蔓带出来的,叫她散散心,换换心情。
花蔓对着顾弦思涩然一笑,完全没了往日的娇媚。
顾弦思叹了口气,嗔道:“你这个没出息的。罢了,反正火候也差不多了,从今日起,许你每日给他送一顿饭,陪他待一个时辰。”
顾弦思让箫泽进刑堂,是为了彻底将他打破,亦是为了叫他破而后立,如今这些时日,箫泽早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个一干二净,他确实与京中的一些权贵有交往,甚至为他们提供过情报交易,但他也确实是为了脱离苦海才找上顾弦思的。
这便够了。
即便是箫泽往日里提供的情报曾经给顾弦思找过麻烦,但那时他亦是身不由己,如今也算是惩戒过了,顾弦思不会再追究,从今日开始,就该花蔓去帮着箫泽慢慢立起来了。
花蔓惊喜的瞪大眼睛:“真的吗?公主您不罚他了,要放了他了?”
顾弦思将茶杯塞回花蔓的手里,哼了一声:“想得美!以前的事算他过关了,但规矩该学还得学,碧渊说他身体柔韧度很好,是个练武的材料,这些日子就叫他开始学武吧。只是想练武,必是要吃苦的,正好趁着他如今心中有惧怕,好好叫他打好基础,你若盼着他好,便不要心疼他。”
“嗯嗯,奴婢不心疼,”花蔓笑中带泪,“习武好,他以前也曾说过想习武的,奴婢能每日陪着他就好。”
顾弦思又取笑了花蔓几句,花蔓也不恼,笑的有些娇憨,倒是叫顾弦思又心疼起来,细细的与她说了今后的安排,花蔓乖巧的点着头,顺从的表示一切都听公主的。
主仆二人说笑间,靖安军已然进城了。
夹道相迎的百姓大声的欢呼着,手中的鲜花抛向归来的英雄,苏傅楚白袍白马,并未束冠,长飘散之际带出几分青年人的潇洒俊逸,惹得路旁的姑娘羞红的脸颊,纷纷将手中的荷包香囊丢了过去,只盼着能得将军回眸。
可苏傅楚却没有看向周围的百姓,而是抬头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在路边酒楼的窗子里看到了他一直惦记的人,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
顾弦思对着他瞪了瞪眼睛,将事先准备好的香囊对着他砸了过去,正砸在他的怀里。
苏傅楚握紧香囊,面上的笑意更甚,可等他再次抬头去看,佳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苏傅楚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打开了手中的香囊,香囊中有一串红豆穿成的手链和一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