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富贵公子”王济昀去了江南探亲,“酒仙公子”王九信每天都是若有所失,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因此,他妻子裴夫人提议到京城畅玩一段时间。
“惜花公子”崔惜李、“剑绝公子”崔剑生、“逍遥公子”李笑友、“金笛公子”谢金银、“无情公子”裴无庆,加上王九信和卢诚之,“名门八公子”中的七人以及众多长安名少,齐聚城东飘香院。
这些世家子弟,相互之间多半沾亲带故,比如崔惜李和李笑友是姑表兄弟、王九信的妻子是裴无庆的姐姐,他俩是郎舅。
各家之间互有姻亲,辈分很乱,因此众人只按年纪来称呼,除非是亲叔侄、亲甥舅,否则一律称兄道弟。
崔惜李和崔剑生,一个是清河崔氏,一个是博陵崔氏,但二人好像同族兄弟一样亲密;相较之下,卢诚之和族兄卢证之,比陌生人还不如。
卢诚之十六岁时,因为样貌出众,博得了“玉树公子”的名号,并且取代族兄卢证之,被列入“名门八公子”之一。
这“名门八公子”,本来就是毁多于赞的绰号,形容两京贵胄子弟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因此,卢证之对于族弟卢诚之的风头盖过他,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卢证之的大伯父卢子勤很不满,命令侄子“把风头抢过来”。
卢子勤的父亲卢仲卿是卢子元的亲叔叔。卢仲卿有五子,子勤、子仁、子雄,三个都比卢子元大;卢子元上面是三个姐姐。因此,老大卢伯卿去世的时候,长子卢子元才十四岁。
卢子勤兄弟在伯父去世后,欺负子元年纪小,经常借故为难子元、子全兄弟;卢子元十五岁时,在二姐卢子美夫妇的帮助下,和叔父对簿公堂,带着母亲和弟弟妹妹搬离卢府。
范阳卢氏从此一分为二。
二十余年过去,卢子元官运亨通,势不可当;卢子勤兄弟却命途多舛。先,子勤的亲姐姐本是太子妃,奈何太子病逝,子勤的靠山和前途“嘣一声”就没了;其次,卢子勤兄弟五人,只有卢证之这一个男丁。
上个月,卢子应给幼子卢谨之(卢小九)办百日宴,一边豪饮,一边对来宾声称:“多行不义必自毙。像那种哥哥刚去世,就把寡嫂侄子赶出家门的人,给他一个孙子都太多了!”
这种话传到卢子勤父子耳中,被气了个半死;这还不算。卢子应还说:“我看那孩子不是长寿的相,迟早要被天收去。”
南城的卢子元三兄弟,膝下共有九男一女,可谓人丁兴旺;北城的卢子勤五兄弟,膝下只有一男二女,人丁单薄。
卢子勤的长子,五岁时夭折了,之后他几个妻妾再也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卢子应说“这是他的报应,活该他无儿无女。”
“那孩子迟早被天收去”,这样的话,正好戳中卢子勤父子兄弟的痛苦。
“这不是咒我的证之早死吗?”卢仲卿气疯了,亲自跑到卢子元面前讨公道。
卢子元不想和叔叔吵,就骂了子应几句,说他:“喝多了酒就会胡说八道,二叔别放在心上。”
卢子应素来被两个哥哥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更别提这个本来就不在乎的叔叔。
子应对卢仲卿说道:“我有提名道姓吗?我说的是那些坏事做多了的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叔自认是这种人吗?”
卢仲卿气得要打子应耳光,子应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你没权利打我。你的侄子,十六年前就淹死在卢家的大宅里了!”
原来,卢子应十岁的时候,和妹妹子喜,到二叔家玩,兄妹二人被人整蛊,寒冬腊月,掉进冰冷的水池里;子应和子喜,病了两三个月,差点夭折。
从那以后,卢子元为了安全,命令家中弟妹、子侄,没有大人带领,不得踏入北卢府一步,叔侄正式决裂。
卢仲卿听到子应这样一说,当场晕倒。
子元命人送了二叔回去后,骂子应道:“你是没脑子还是缺根筋?把老爷子气死在咱们家里,这官司你去打?‘不肖侄儿气死亲叔叔’,图这名声好听?”
卢子应这才没吭声。
卢子勤知道父亲在从弟那受了气回来,誓“要他们好看!”
“好看”的第一步,就是先杀杀卢诚之的风头。
卢证之也被“二崔”邀请到飘香院,参加王九信的欢迎会。
王九信号称“千杯不醉”,免不了和人赌酒。崔惜李、裴无庆、谢金银等人,先后都喝趴下了,只剩下崔剑生、卢诚之和卢证之四人还是清醒的。
王九信找崔剑生拼酒,崔剑生不理他,坚持“头可断,酒不能喝”;王九信无奈,只有放过崔剑生,找卢氏兄弟拼。
卢诚之不愿意喝酒,情愿认输;王九信再找卢证之拼酒。
卢证之想起伯父要他“杀杀卢诚之的风头”,说道:“跟你喝没意思。除非你叫诚之一起比。”
王九信一听就知道有热闹看了,连忙一叠声的答应下来。
他请京城四大名妓之一的柳飘飘做裁判,以三百两银子为赌注,要和卢诚之、卢证之拼酒;当然,斋喝酒没意思,喝得别致才算赢。
飘香院的十二朵名花,每一个都是绝色少女,每一个都仅披了蝉纱,一个比一个美艳,轻歌曼舞,翩翩而起;柳飘飘抱着美酒,当中而立。
三人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穿过众女的胭脂舞阵,而且不能和众女有任何肌肤接触,最先喝到酒的人算赢家;赢家独得三百两银子,以及京都名花柳飘飘的一夜良宵。
卢诚之本来是不愿赌的,禁不住王九信百般纠缠,答应一起闯阵。
鼓声起,众女齐唱《艳歌行》:
“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兄弟两三人,流荡在他县。
故衣谁当补,新衣谁当绽。赖得贤主人,览取为吾绽。
夫婿从门来,斜柯西北眄。语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见。
石见何累累,远行不如归。”
王九信在舞刚跳起来的时候,转了几圈,酒意上头,晕倒了;卢诚之对和柳飘飘共度良宵没兴趣,转了两圈也停了下来。
一曲终了,只有卢证之到达中点,抱得佳人,喝到了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