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和杨夫人闲聊,说起杨夫人和卢子应的宠妾方小桃的区别。
杨夫人一直对方小桃不满,听到大姑子说方氏和她的区别,不屑地说道:“三姐,我们有什么差别?无非是她比我漂亮!”
曹夫人摇头道:“美与丑,只在于个人的看法;再美的人,对的时间一久,就会和常人一样。你人长得美,但性情不够含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像皮球一样,一触就反弹。”
杨夫人频频点头:“我这性子,大嫂也经常说我,要我少和子应闹别扭,说他吃软不吃硬;我们两人是越闹越僵。”
“方姨娘和你不一样。她就算生气怒,水汪汪的桃花眼仍具有三五分的妩媚,所以她无往而不利,可以任意玩弄天下的男人。她天生的命带桃花,而且有美貌做本钱,人见人爱,即使她心中憎恨暴怒,但外表依然很妖媚。”
曹夫人分析道:“如果你们吵架,男人看到你,会认为你很凶狠;看到她,却认为她娇媚被人欺负了,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她。因此,每次你们有争吵,子应都会认为你是在无理取闹。”
“三姐,你说得太对了。每次争吵,我说话就噼里啪啦停不下来;她呢,掉一滴眼泪,比我说一百句话强!”杨夫人气道:“姐姐不知道,多少次,我想着干脆回娘家算了,可又舍不得孩子。”
杨夫人突然朝着曹夫人跪下道:“三姐,我求你帮帮我。子应是你的亲弟弟,他会听你的话的。不瞒你说,要不是去年意外怀了小九,我已经离开卢家了。”
曹夫人心事重重地离开杨夫人,绕着竹林曲径,回到母亲所住的憩园。
悠悠静静,十几间房屋,正中的堂屋供着观音佛像;十几个丫鬟仆妇,在院子里伺候。
侄女卢识之正在抄写经书,过几天就是六月十九,观音菩萨成道日。每年的六月十九日,刘太君都要给京城周边数十个寺庙捐助香油钱。
今年也不例外。
卢识之今年十五岁了,已经订婚;卢家年轻一辈只有这一个女孩儿,格外珍贵。因此,卢子元夫妇不舍她早嫁,坚持要过两年再出阁。
看到识之,曹夫人想到女儿珠珠,已经八岁了;好像昨天才出生,眨眼间便成了大姑娘。
“曹家已经败落,将来珠珠的婚事,要靠她舅舅帮忙。卢家的几个孩子,都还不错。”曹夫人思量:“几个外甥也不错。将来珠珠的终身,如果落在几个表兄弟身上,岂不是少操很多心?”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尤其曹夫人孀居,珠珠是她的独生女儿,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珠珠。
这次回到娘家,见到姐妹们,个个婚姻美满,曹夫人不由想起自己的痛苦婚姻。她的丈夫,娶她只因为父母之命,对小妾胜过她百倍。
曹夫人忆起丈夫和小妾,不由冷笑:“当年你那样对我,我还是会养大你儿子,我也算对得起曹家了。”
曹家宝生母的形象,在她面前浮现;曹夫人冷笑:“贱人,你几次害我性命,我要你母子今生无缘再见!”
曹夫人神情恍惚,母亲刘太君站在她面前她都不知道。
“英英,我的女儿,我的心肝,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告诉你娘啊。”刘太君听到女儿刚才恶狠狠地自言自语,猜测她在夫家不得意。
曹夫人扑到母亲怀里,嘤嘤哭泣:“娘,女儿好苦好苦;远嫁的人,没有一天不是煎熬。”
“曹姑爷对你不好吗?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刘太君搂着女儿,慈爱地摸着曹夫人的头道:“你这傻丫头,你弟弟几次派人去接你,你都不肯回来。我还寻思,是不是因为不舍得曹家。”
曹夫人含泪答道:“娘,他在生时,我每日都想回来;他死后,日子就好过多了。”
丈夫死了,反而是好事;曹夫人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述了夫妻之情。
“哎,冤孽。你若是早说,他就是在世,我也要接你回来。何必等到现在?如今你已经回来了,快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刘太君扶起女儿,慈爱的脸上,泛出悲伤的神色,叹息一声,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事情总算过去了。”
曹夫人很惭愧,心里一阵难过,怎么能让老母亲为自己担心呢?太不应该了。
只是,子应的爱妾方氏,让她想起丈夫的宠妾,一个有着一双迷人桃花眼的女人……
“也许,我该帮帮三弟妹……”曹夫人万感交集,心绪如潮,不知是悲是喜、是苦是恨。
卢诚之从金福生口中得知,谢蓉蓉没有死,是被她父亲赶出了家门。
谢蓉蓉从冷翎口中得知了圆圆的死因。
五月初在温泉别业,谢芸飞和冷翎借口离开了,其实住在隔壁的别业;王济昀也在。
谢芸飞的算盘是:让王济昀趁夜进入谢蓉蓉房中,和蓉蓉先有夫妇之实;不曾想到,谢蓉蓉和她二嫂睡在一起。
王济昀喝了很多酒,才把胆子壮大,摸上了谢蓉蓉的床第;没有现,床上睡的是圆圆。
谢芸飞担心蓉蓉知道后寻死,在屋外守候;他听到圆圆的叫声,杀了圆圆。
事后,王济昀有了不能与隐园谢家亲近的想法;直到坊间传言,谢蓉蓉与卢诚之,荒山共度良宵,他才趁机提出解除婚约。
谢蓉蓉知道后,心如死水——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千金小姐,被兄长送到未婚夫的床上,她情愿病死。
她已经不知道“恨”为何物。
虽然她早就怀疑是谢芸飞杀了圆圆,可她没有想到,二哥无耻到“引狼奸妹”!
恨兄长,能杀了他吗?
不能。
既然不能为圆圆复仇,生为谢家女儿,她羞愧。
她脱下了华丽的衣裙,换上布衣,走向了静竹庵。
了缘师太很高兴再见到侄女,认为她能够回到静竹庵是个“奇迹”。
“蓉蓉,你比姑姑强多了。”了缘师太拉了侄女在身旁坐下,笑道:“只是,你没有哭哭啼啼,反而令人感到不安。你天性灵慧刁钻,改变性情不是好现象,受到委屈……”
“没有什么委屈可说啦!”谢蓉蓉抚了下额前的秀,笑道:“更没有哭哭啼啼的必要。我如今立志要做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我就该知道要放弃什么。如今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家庭的束缚,我该高兴才对。”
“对。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女人,好过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了缘师太重新打量侄女儿。
她现,谢蓉蓉憔悴了很多,眉宇间的哀愁,比从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