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两国之间隔着时差,这时候还没米国的闻传回来,收音机里播的都是一些春祝贺稿,林若云听着觉得没意思,就把它关了。
早饭依旧是吉祥牌汤圆,大伙都吃得很虔诚,边吃边祈祷的一年也要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说来也有,这些年大伙都说不能搞封建迷信,但他们年年除夕都要留剩饭坚信年年有余,对初一吃汤圆一年圆圆满满更是深信不疑。
最的是,每年都有人来“送”财神挂历,可不便宜呢,一张一毛钱。结果呢,厚厚的一叠,村头走到村尾,少一半。
说来也是,谁能忍心把财神爷拒之门外呢?
今年的风气更加开放,吃过饭,不少人邀约着去五里外的菩萨洞烧香。
夫妻俩没去,在家看闲书。
这闲书是从港城那边传过来的,明面上不许,私底下传的人可多了。不过在学校看这种书,心里还是很有包袱的,不敢看,毕竟周围都是认真看专业书的,这闲书就只有过年在家闲着时翻看。
下午,烧香的人回村了,村子里又热闹起来。
夫妻俩也出去转了转,林若云跟婶子们唠嗑,陈爱学扎进男人堆里耍了几把牌,跟大伙亲近亲近。
到了晚上,收音机终于开始播国外的闻了。
写报道的人文可真是好,听众们都没去过米国,但通过他绝妙的文字想象出了当时的场景,彷佛到现场亲眼见证了那传奇一刻。
当然,播音员的水准也很高,声音铿锵有力,语调激昂顿挫,把现场那股子热烈的情绪传递得十分到位。
家里没有通电,收音机得省着用,见后面放的是其它闻,两人便关了睡觉。
第二天是忙碌的。
这天是回娘家的日子,两个嫂子都走了,只留下林若云帮着吴氏招待陈抗美。
自从上学去了,姑嫂俩就很少见面,难免有些生疏,但两人都是学生,还是有不少共同话题的,聊着聊着又熟络起来。
陈抗美在市里头读书,也很久没见到兄嫂和子侄们了,便留宿一晚,兄弟姊妹几个说些家常。
有客在自然是要陪着,等第二天送走了客人,林若云才打开收音机补听前面的消息,嚯,不过才两天居然生了这么多事。
领导离开米国都,坐着飞机去了另外一个大城市!据说那是米国赫赫有名的工业大城市,那里到处是工厂。
令人震惊的不是遍地的工厂,而是他们的生产效率。在那,就算是一个小工厂,一小时都能生产出五十辆汽车!
别看五十不多,但那是一小时的产出啊!听说外国人不上夜班,那就按照一天八小时生产来计算,这家小工厂一天能生产四百多辆车,一个月就能生产一万多辆!
但我国呢?一年的总产量是一万三!只是人家的几百分之一,这个差距大得惊人。
林若云脑子忽然冒出一个疑问:就算我国有这个生产度,生产这么多能卖得掉吗?国内有这么大的市场需求吗?等等,按照这个度生产,我国的钢铁供应得上吗?钢铁供不上,哪来的产能。好乱,梳理不清啊。
她抓了抓头,一边听闻,一边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疑惑,打算等回校了跟老师们请教。
随着闻的跟进,夫妻俩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航天基地、波音飞机生产线的消息。老实说,这些闻内容他们都听不懂,但从播音员的语气里听得出惊叹。
对面的科技列车跑得太快了,快得我们看不见它们的背影。
领导在米国的行程是八天,但在米国结束后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去了扶桑,在那里他坐上了干线。
干线?那是什么东西,夫妻俩对他的理解是城里的电线杆,是像运输电流那样快的车子吗?
夫妻俩的意识都模模糊糊,但有一句话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给我一种感觉,有人在背后推着你走”。
有人推着你走……
林若云想起近日的所听所闻,再回想起祖国最近百年遭受的耻辱和疼痛,揣摩着这句话的深意,或许推着我们往前走的不是某个人、某个国家,而是整个快展的时代。
她曾经生活的世界,千百年来展平缓,如细水长流。但如今这个时代完全不一样,它就好像咆哮着前进的洪流,身处其中的人们只能奋力往前奔跑,因为一旦落后就会被巨浪拍打下去,彻底湮没。
她忽然很想回京市,去港城,去米国、去扶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她真的有机会去吗?
***
秀芝没在村里呆多久,初五就回城了。
在村里呆着,日子总是不顺气。不是她她嫌弃老家破旧,而是村里这些碎嘴婆子太多了,老拿懒汉和寡妇那点破事在她面前说叨说叨。
图啥呢?无非就是想看她心里不平去撒泼去哭闹,看她的笑话。
放屁!她要是对懒汉还有一丁点念头,就让她天打雷劈好了,她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在懒汉那颗树上绑了了十几年。
她是看清了,但孩子们没有啊。
春兰对他爹素来没好脸色,也不稀罕他。可其他孩子心就软一些,才几天功夫,春菊就开始张着嘴四处喊爹了。尤其是春梅,那孩子对她爹一直存着幻想,总觉得自己乖巧一些她爹能对她好,但这些日子听了她爹为儿子作出的改变,心里难受得紧,偏还常常跑到她爹房子边上守着。